蘇鹽動了下動嘴巴,忽然有些發不出聲音來。
“您好?”女人溫溫柔柔地又問了蘇鹽一次,“您找誰?”
蘇鹽不自覺咬了下口腔肉,然而“我”字還未完全發出來,她便聽見裡頭傳來那道她熟悉不過的帶着些許笑意的低磁嗓音,“遲到了還不進來,愣着幹什麼。”
燈光如月色輕薄落下,伴随着一道輕緩的腳步聲,聞迦汀從門洞深處走來。
他像是剛洗過澡,穿淺灰色長款真絲浴袍,瘦長腳掌踩在色澤偏冷的銀橡木地闆上,每一步都留下半個氤氲着水汽的腳印。
黑色短發半濕,低垂着半遮在眉骨上方,剛剛被清水浸潤過的緣故,皮膚接近于月白色,面容更加潤朗,長身玉立,氣質也更柔和。
站在門口的年輕女人聽見聞迦汀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先生的客人。”她笑着側過身讓出一條道,并對蘇鹽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您請進。”
蘇鹽輕輕抿了一下唇。
她不過半秒鐘的遲疑,聞迦汀已然出聲催促道:“蘇總?”
蘇鹽視線擦過年輕女人流暢優美的側臉線條,穿過冷清的門廳燈光,最後落在那人漫不經心的一雙桃花眼上。
“過來。”聞迦汀斜倚着牆邊櫃,閑适而松散,他遠遠朝蘇鹽伸出一隻手來。
年輕女人見狀,很微妙地垂眼彎了下唇。
她轉身對聞迦汀說:“聞先生,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言罷,她對蘇鹽點一下頭,先一步側身從門内出來。
蘇鹽轉頭看見她朝電梯方向走去。
下一秒,聞迦汀帶笑的嗓音已經逼近耳廓,“在看什麼?”
蘇鹽沒來得及回應,或者說他根本沒給蘇鹽回應的機會。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繞過她側腰,溫熱掌心隔着衣料精準貼合兩個腰窩,稍一用力,将人往懷裡一帶。
身後門闆發出沉悶的閉合聲,蘇鹽仰起頭,頂上的射燈使得她不得不眯起眼,朦胧視線中,那人淡笑着垂下頭,以一種和本身溫雅氣質不符的掠奪性強勢堵住她的嘴。
屋裡像是下起了熱帶雨,又潮又悶,細膩的香汗将貼身衣料漚成春湖裡的油油青荇,搖曳,纏磨。
“在看什麼,嗯?”
背後那人的嗓音不似先前那般明朗,摩挲的砂礫感落在人耳,激起聽覺神經一陣戰栗。
蘇鹽兩手撐在牆面上找不到依托點,幾乎要墜下去。
背後那人提着她,另一手蓋住她手背和她十指交握的同時将她右手壓在光滑的牆面上。
是她熟悉又無力承受的洶湧。
蘇鹽說不出話來。
可是這個時候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由不得她不答。
“……沒什、麼。”她言不由衷,聲音嘤咛時斷時續。
“不老實。”
話音剛落,身後那人惡劣地迫使她發出一道令她羞恥的聲音。
偏偏,他還要再問一遍,“這回說不說?”
蘇鹽像個溺水的人,且沉且浮,全憑他說了算。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在洶湧威脅的餘韻中,她隻能喘息回道:“看、你的前一位客人……”
“客人?”聞迦汀扶着她的腰,音色是啞的,語調卻出奇的平穩,他明知故問,“你說的是誰?”
蘇鹽無力抗争,兩邊膝蓋往前一送,再撞上牆面之前被身後那人用掌心托着前腰往後一拉,他再同時往前一送。
蘇鹽高高仰起脖子,大腦一片空白,耳邊閃爍着雜音,像是劇烈爆炸之後聽力受損,靈魂深處也發出震蕩。
“……剛才、那位小姐。”蘇鹽像個受了狐妖魅術的牽線木偶,自願從裡到外都赤|裸擺在施術者面前。
身後那人忽然哼笑一聲,很不懷好意地,“小姐?你以為她是誰?”
蘇鹽意識朦胧,靈魂被一波一波的熱浪推着,擱淺在柔軟的沼澤溫床上。
所有的防衛機制已經失效,隐藏在内裡的喜歡、沉迷、害怕與嫉妒……全都以真面目浮現。
“還能是誰,”她聲音輕如朝露,有種月亮落下就要消失的淡淡哀愁,她自嘲一笑,“我以為,她和我一樣。”
聞迦汀埋首在她頸間,本來早已預料到蘇鹽的答案,但真的聽她以這種語氣說出來,一時之間居然并未感到戲谑,反而莫名地,心裡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指輕輕戳了一下,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從中滋生并且如煙雲般蔓延開。
“傻不傻。”
末了,他輕笑一聲,從背後溫柔将蘇鹽打橫抱起。
“約法三章第一條。”他說。
約法三章第一條,一對一做情人,倘若出現“第三者”則情人關系自動失效。
蘇鹽沒忘。
隻是害怕他忘了而已。
情愛遊戲裡,隻有動了心的人才會患得患失。
她被聞迦汀放進浴缸裡,兩隻纖長的手臂從溫熱的水中擡起來攀住他的肩膀,同時腳尖蹬着浴缸另一端借力,上半身仰起,一種主動迎合的姿勢。
聞迦汀垂眼,被她臉上的還未散去又卷土重來的妩媚驚豔。
他笑,“還不夠?”
以為這種露骨的提問蘇鹽必定羞于回答,可蘇鹽卻睜着一雙形狀圓潤而水汽橫生的純真眼眸看着他,“嗯,不夠。”
聞迦汀唇邊的輕薄笑意一霎凝住,他端詳着浴缸裡全然為他綻放的年輕姑娘,濕漉漉的手指下意識拂過她臉龐。
動作輕柔,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熱水攪動,溢出浴缸,不止地闆,浴室牆面、鏡子、洗手台……到處都是濕的。
最後的最後,蘇鹽被聞迦汀抱着,任由他幫自己清洗、擦幹、裹上浴巾。
被放到床上的時候,她食指勾住他一根手指,輕輕柔柔地蜷住。
聞迦汀坐在床沿邊上垂眼看她,不由得驚奇,“蘇小姐,你今天真是……”
“我可不可以睡一會兒再走?嗯……十二點之前?”蘇鹽打斷他。
聞迦汀會錯意,淡笑道:“蘇總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