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有霜睜大眼睛,紅着臉看了下蘇鹽,又極快地看了眼聞迦汀。
蘇鹽回頭抗議地喊了聲“顧琳”,顧琳旋即舉起雙手,“好好好,不說了。我們鹽鹽害羞了。”
聞迦汀在笑聲中站起身,單手将扣到頂的領口扣子解開一顆,他走到蘇鹽身邊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上的包,說:“走,我送你們上去。”
蘇鹽輕飄地看他一眼,礙着蘇有霜在場,沒再說什麼。
幾步路的距離哪裡需要送,但聞迦汀很紳士地将她們姐妹送上車,甚至俯身替她們輕輕合上車門。
蘇鹽不放心,落下車窗囑咐他:“喝了酒就别開車。”
聞迦汀站在五月的街道上,月光帶着不知名的花草香落在他肩頭。
他叢挺括的的西褲口袋裡抽出煙盒,垂眼笑看駕駛座中的蘇鹽一眼,“知道。”
蘇有霜在副駕左躲右閃找好角度,沖着聞迦汀揮手道:“拜拜二姐夫!”
蘇鹽條件反射地眼睫一顫,不及回頭眼神警告蘇有霜,就聽見站在車外的男人發出極愉悅的笑聲。
她抿一下唇,不再逗留,匆匆丢下一句“走了”,就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蘇有霜側過身,一手扒在椅背上,臉朝後還在看被白色二手捷豹遠遠甩在身後的聞迦汀。
等那人的颀長身影徹底淡出視線,她才重新坐正。停頓幾秒,居然沒頭沒腦地問一句,“二姐,你們會結婚嗎?”
得虧蘇鹽把方向盤抓得夠穩,才不至于讓車子撞上旁邊的行道樹。
她看一眼後視鏡裡的人影,因為無法正面回答,隻得反問道:“怎麼這麼問?”
蘇有霜搖搖頭,她說:“就覺得他對你很好,很喜歡你,你也很喜歡他……互相喜歡的兩個人大多數最後都會結婚,對嗎?”
結婚,這個詞對蘇鹽來說很遙遠。
但似乎每一個身處戀愛中的女人,都會不可避免地在某個階段幻想婚後的場景。
并且幻想的畫面總是美好,令人無比向往的。
可蘇鹽沒想過。
她不至于貪心到這個程度。
她也不認為自己拙劣的謊言可以支撐她和聞迦汀耗到結婚。
況且,聞迦汀那個人……她淡笑一下,結婚從來不是他的備選項。
“也許吧。”蘇鹽輕聲回應蘇有霜。
蘇有霜從她的聲音裡聽出幾分凄惶和迷惘的味道,她轉過臉,忽然很感性地向她表白:“二姐,我隻是……希望你幸福。”
不知道是受原生家庭的影響,還是别的什麼緣故,越是親近的人,蘇鹽越不适應感情外露,尤其是家人。
像是有“家人表白尴尬症”一樣。
可她心裡是觸動的。
停頓幾秒,蘇鹽轉過臉看了蘇有霜一眼,“嗯,我知道。我也、希望你幸福。”
蘇有霜略感羞澀地垂眼笑一下,然後對着車窗去看外面不斷倒退的城市街景。
回到瀾山公寓,蘇鹽給趙瓊打了一通電話,說明明天下午一定把蘇有霜安全送上飛機,讓她和蘇富林不要擔心,也不要再生氣。
蘇富林不在家,應該是又去村口的小賣部喝酒打牌去了。
趙瓊聽着蘇鹽的聲音又止不住落淚,她壓抑着哭聲傾訴道:“都是你爸爸……我也覺得沒什麼,幺女這麼大了,想去哪裡就去。再說海城又不是其他地方,她也是去看你……但是我也曉得你爸爸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他是擔心幺女亂花錢……你也曉得家裡的情況……”
蘇鹽獨自站在浴室的窗邊,她靜靜聽趙瓊說完。
末了,她問:“每個月轉給你的錢不夠用嗎?”
趙瓊哭着說:“光是生活肯定是夠了,但是如果生病或者突然有其他的花銷就難了。這麼多年,先是養你們三姐妹,後來又是供你和你妹妹上大學,我手裡一直沒存下錢……”
蘇鹽靜了靜,說:“有其他花銷再跟我說。”
挂了電話,她打開窗子抽了半支煙。
之所以是半支,是因為這盒煙放在抽屜裡太久,從冬天到春天,經過幾個月的暖氣烘烤,煙絲又幹又脆,本來就不濃的尼古丁味揮發得所剩無幾,抽起來寡淡極了。
蘇鹽打開水龍頭将煙澆滅,扔進垃圾桶。
開門出去,看見蘇有霜躺在沙發上玩遊戲,沒心沒肺的樣子讓人猜不到幾個小時前暴躁狂哭的人也是她。
“微信裡給你轉了點錢。收了之後記得重新買機票。”蘇鹽說。
改簽後的機票不能重複改簽,隻能退,但是退票要扣手續費,蘇鹽怕蘇有霜倒貼,因此又發起一筆轉賬。
蘇有霜聞言,沒再管遊戲裡的小人,坐起身跟蘇鹽說:“不用了,明天的票二姐夫已經幫我買好了。”
蘇鹽一愣,“聞醫生?……剛才怎麼沒聽你說?”
蘇有霜從蘇鹽的表情判斷自己可能闖禍了,她小聲回道:“你剛才也沒問呀。”
“……我也不想讓他買的,可是他說已經買好了……還是頭等艙……”
蘇有霜皺了下眉,試着找尋解決方案,“二姐,要不你讓二姐夫把票退了吧?”
蘇鹽頓了頓,說:“沒事,先睡吧。”
已經買好的票不可能再退,況且又怎麼能為了這點事大晚上再大費周章去打擾本該安穩入睡的聞迦汀。
雖然,對于蘇鹽來說,一張頭等艙機票并不是輕描淡寫的“這點事”。
蘇有霜沒玩手機,乖乖爬上|床了。
蘇鹽在沙發上坐了會,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屏幕,微弱的光線亮了又滅。
末了,她輕歎一聲,也躺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