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碰在桌面發出聲響。褚纓看了看二人,面露好奇:“你們在說什麼呢,什麼桃枝?”
李連清搶先回道:“君主怕我不習慣常甯城的生活,所以特地給我撥了個宮女,那宮女名喚桃枝。”
“沒聽說過呢。”褚纓笑了笑,望向褚危,“危兒,你怎麼收了人,沒告訴姑母?”
褚危道:“桃枝是宮裡一個舊宮女的女兒,從前未入冊,近日那名宮女去世,孤是見李狀元剛來,人生地不熟……”
他頓了頓,斟滿酒朝着李連清擡了擡酒杯,笑着:“桃枝人機靈,樣貌也清秀,孤便将桃枝賜給了他。”
褚纓輕輕笑了幾聲,轉頭望向李連清,目光灼灼問:“你娶親了?”
李連清頓時被剛入喉的酒嗆了一下,一時無法回答。
“姑母……”褚危無奈,“孤确實有那樣的心思,但這事兒還是由李狀元決定的,孤不會強求,當然,若他們二人真當情投意合——”
說着,褚危盯住李連清。
“李狀元是如何想的?”
殿内霎時靜谧。
君主和昌甯殿下都緊緊盯着狀元郎,目光像是要把他剖析幹淨。
李連清垂下眼眸,藏在袖口下的手有些抖,他試圖轉移話題:“其他進士們也快來了,我們去準備開宴吧……”
“這些有人去辦。”褚危提醒。
李連清看過去,望見褚危朝他笑了笑,那笑容很刺眼。
“……”
李連清腦子亂成一團。
方才,昌甯殿下不在,君主同他說,可以幫他擺脫昌甯殿下,讓他應下這樁婚事。
這其實是件好事。
可不好的是,他不想就這樣草草成親。
他又不喜歡那位桃枝姑娘,甚至想象不出來,要怎麼與一個陌生人相處一輩子。
那桃枝确是君主賜給他的,但他有書童照料,哪用得上别人。他與桃枝,隻見過一次面,就是于内侍帶着桃枝來找他的那一次。之後,他便将這人抛在腦後了,若不是今日君主提起,他都要忘記這号人物。
見他一直垂頭沉默,褚危轉了轉眼珠子,又問:“那,尚公主可好?”
“不、不……”李連清一驚,趕忙擡頭擺手,而又覺得這樣太不給公主面子,複又說:“我還不打算成親,況且,我從小到大最親密接觸過的隻有書了,怕是不能侍奉好昌甯殿下。”
褚纓立馬笑着說:“這有什麼的,還是說,你還記恨我打了你?”
李連清還沒回答,就見褚纓端端正正坐好了面對着他,語氣誠懇:“對不起,是我錯了。”
“不是!不是這個原因……”李連清手足無措,“殿下,那天是我有錯在先,我認錯的,也不怨恨。”
他站了起來,彎腰下去,抓住了褚纓的手臂。
卻見那圓滑的肩頭在微微顫抖。
他動作一頓。
褚纓擡頭看他,分明在笑。
“逗你玩的。”
“……”
李連清當即放開了手,起身之時又撞見君主的目光,君主也笑着,已然起身,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宴會應該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李連清望着君主悠哉哉走過了自己面前,暗自歎口氣,“是。”
褚纓跟着李連清的步伐,興緻勃勃提裙跟上去。
整場宴會下來,她就緊追着李連清,不顧其他人的目光,也不顧君主幾次讓人找她,其他人的言語對她更是沒有任何影響。
進士們飲酒作詩,她在一旁給狀元郎斟酒。
進士們提筆作畫,她在一旁給狀元郎研墨。
進士們高談闊論,她在一旁給狀元郎遞茶。
直到宴會到了尾聲,李連清拜别衆人要出發去其他城府繼續遊街,她還想跟着出去。
“昌甯殿下!”
于内侍急匆匆跑過來将她攔住,而李連清沒有停下腳步,徑直往外走。
褚纓想繞過去,但于内侍不讓。
望見李連清腳步如飛出了殿門,褚纓深吸口氣,這才正眼去看于内侍,語氣不好:“君主又找了什麼理由?”
于内侍:“……君主頭疾犯了。”
褚纓沒有回話,回身,快步穿過人群走到褚危面前,他哪有什麼頭疾犯了的樣子——他壓根就沒有頭疾。
“褚危,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褚纓氣沖沖坐到他旁邊,“你明知道,我是為什麼接近他,因何不讓我如意?這一切……”
她醞釀了一下情緒,眸中含了淚,望向他。
“這一切都怪你。”
褚危卻隻是兀自灌下一杯酒,眼眸垂下看着空空的酒杯,然後說:“孤打算将桃枝姑娘賜婚給他。姑母,你不能這樣,越陷越深,耽于過去……”
“姑母,你看看現在,看看未來,看看危兒,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