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黎憋了一肚子話想跟江攸說，來的路上還在反複琢磨怎麼用形體來表達她會想辦法解決學校的事情這句話。

結果看到江攸在暖黃色的光下認認真真地在碗裡挑牛肉吃，她忽然就沒什麼想說的了。

——再大的事，隻要好好吃飯，就一定能度過難關。

林黎朝江攸眨了眨眼睛，“I am here. Hold my hand.”

語言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六個詞足夠她表達她想要表達的一切了。

我會在這裡，陪着你。

江攸怔怔地望着她。

他忽然感覺那把一直在他心髒上來回反複撕開傷口的那把鈍刀被拿走了。

林黎溫熱的手覆了上去，雖然不能愈合傷口，卻擋住了源源不斷溢出的鮮血。

活下去這件事……似乎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

*

林黎在診所隻待了一小會，擔心被林媽媽發現她偷溜出門，便冒雨匆匆趕回了家。

走之前江攸擰着眉把他的外套搭在林黎肩膀上，給她又加了一層，這才讓她披上雨衣。

林黎不想驚動診所的工作人員，否則又要解釋半天來龍去脈，她的詞彙量不能支持如此複雜的對話。她幹脆又從窗戶爬了出去，跑回了家。

她心細如發地把雨傘和雨衣留在了門外，這樣早上起來林媽媽發現是濕的也不會覺得奇怪。

她困得要死，爬回床上睡了沒一會就被叫起來去上學。

……就算是天塌了都要去上學。

因為還在下雨，林媽媽堅持要開車送她去學校，林黎困得腦殼發暈，背着書包正要下車的時候被林媽媽拽住了書包帶子。

林黎睜着一半的眼睛看林媽媽。

林媽媽從她書包沒拉緊的口子裡拽出了江攸的外套。

林黎瞬間就吓醒了：……百密一疏。

林媽媽促狹地看着她，手裡比劃：書包裡裝着誰的衣服啊？男朋友的？

想聽八卦的表情蓋住了作為媽媽發現女兒書包裡塞着别人衣服的疑惑。

林黎無奈地回道：朋友的，你認識的，那天來家的那個男孩子。

林媽媽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錯，很帥。

林黎惱羞成怒：隻是朋友！我們隻是朋友！

林媽媽敷衍地點頭，幫她把江攸的衣服塞回去，還貼心地拉好拉鍊：朋友就好，我還擔心你交不到朋友。

林黎：……

林黎進了學校，江攸還在醫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她根本不知道要上什麼課，隻能在走廊裡發呆。

這會還沒上課，大家都在走廊裡聊天說笑，格外熱鬧——當然說笑的主題很有可能跟她有關。

林黎無所謂地咬着嘴裡的棒棒糖。

Kate路過的時候，林黎下意識挪開了視線。雖然Kate昨天給她送衣服幫了她，但是她也清楚在學校最好是不要讓Kate跟她和江攸扯上聯系。

Kate穿着格紋的百褶裙，緊身白色襯衫，搭配了一條深紅色的領帶，顯得她又俏皮又精緻可愛，帶着富家女渾然天成的優越氣質。

她身邊跟着幾個同樣金發碧眼的女孩子，正在有說有笑，Kate雖然沒說話，但很明顯能看出來她在這個圈子裡是中心人物。

一衆人路過了林黎，卻沒想到Kate忽然停了下來。

她走過來，伸手捏了捏林黎的臉，笑吟吟地說了句什麼，還帶了她的名字，估計是在跟她打招呼。

林黎向後躲開她的手，眼神卻落在Kate的朋友身上，她們站在原地，眼神不善地打量着她，似乎在費解為什麼Kate會跟她認識，還這麼熟撚。

“Theo？” Kate歪頭。

林黎知道這是在問她江攸，她搖了搖頭，意思是他沒來學校。

Kate表情有點遺憾。

Kate也知道她的啞巴程度，沒有繼續跟她進行對話，而是回頭朝她的女朋友們說了句什麼。

其中一個女孩子似乎看起來有點不開心，語氣很沖地回了一句。

Kate沒有理會，而是伸手環住林黎的肩膀，帶着她走了。

……？

林黎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被Kate揣着上了一天課。

她昨晚活動過于豐富，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一進教室就倒在了書桌上。Kate見怪不怪，比江攸還貼心，把她的文件夾立在林黎的桌子前給她擋一擋。

林黎想跟她解釋整個學校0個人在意她上課睡覺這件事——畢竟她上了一個禮拜學了，至今不知道自己的選課是什麼，也沒老師找她說出勤的事情。

但是Kate是好意，而好意目前對她來說在這個世界是最稀有的東西——她不想弄丢這一點點格外珍貴的好意。

最後一節課結束，Kate跟她比劃了半天，試圖說明一些事情，她沒看懂，隻是搖了搖頭，說了一聲Theo。

她要去找江攸。

Kate聽到Theo，了然地點了點頭，便跟她揮了揮手道别。

林黎知道她也算是照顧了自己一天，畢竟昨天發生的事情在學校裡已經傳開了，如果不是Kate一直跟着她，她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麼麻煩。她擔心這會影響到Kate在學校裡的名聲，雖然她看起來并不憂心。

語言有限，林黎不知道怎麼表達感謝，隻能用國際通用的方式——她單手給了Kate一個簡單而不過分親昵的擁抱，一觸即分。

Kate微微愣了一下。

她笑了一聲，在林黎即将退出這個擁抱時雙手環住了她的腰，加深了擁抱，甚至故意用臉頰蹭了蹭她的臉。

……林黎跟炸了毛的貓一樣把自己從她懷裡扒出來，留下Kate在後面笑得前仰後合。

她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