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裡斯警局幹了快四十年,Grantham警長第一次坐在問詢室裡感覺到了一種無從查起的棘手。
對面的女孩表現出了完全脫離她這個年紀的冷靜和鎮定,望過來的眼神中帶着的探究和思考,甚至讓警長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如芒在背。
她隻是一個正在上高中的小女孩而已。或許心智比同齡人成熟,但是絕不可能知道什麼她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警長神色微正,平複了自己不切實際的不安。
與此同時,林黎正在跟系統開小差:你還别說,這大叔長得還挺正氣的,感覺在我們那個世界裡演一個正派警官沒什麼問題。
系統:?有沒有可能人家就是警官。
林黎:哦?隻是警官而已嘛?難道不正派嗎?
系統:…………
林黎無辜道:幹嘛,我就是随口一問。
系統有的時候真的很想給自己好好殺殺毒升升級——也不知道殺成什麼程度升到哪一級才能防住這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
林黎看着警長推到自己面前的幾張圖片,若有所思。
圖片上是幾處肉眼可見非常慘烈的傷處。額頭的紅腫,臉頰的大片淤青,還有看起來像被碎玻璃劃破的耳朵和手臂,未幹的血迹結成塊纏在頭發上,觸目驚心。
林黎仔細辨認了一下,這些傷口的主人似乎是她的老熟人——昨天在更衣室裡剛剛見過,貓眼三姐妹的鑽石姐。
林黎沒什麼表情地回憶了一下昨天在更衣室裡發生的所有事情,好像除了臉頰上的指印和一道不到兩公分的劃痕——還是因為她自己沒拿住眉刀劃的,她并沒有給鑽石姐造成其他實質傷害。
林黎一邊想一邊還有功夫跟系統吐槽:你知道什麼叫惡人自有天收嗎?也不知道是被誰打的,下手也太狠了點。早知道有人會收拾她,我就不費工夫了。
系統:…………你能不能認清點現實,你當你面前坐着的這倆人找你是幹什麼的?
林黎擡眼,面前的警長和女警察都緊緊盯着她,一副不放過任何一絲蛛絲馬迹的樣子。
林黎在心裡無聲的歎了口氣。
她搖了搖頭,醞釀了許久的眼淚終于緩緩從眼眶中滑落。她的小臉愈發蒼白,害怕和恐懼的神情終于打破了她平靜的外殼,仿佛她一開始的鎮靜隻是一種強裝的假象。
警長微微一愣。
林黎手指顫抖着比劃: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受傷了?
對面的兩個人都看不懂手語,卻能看懂她臉上的害怕。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警長朝Kelly點了點頭,兩人便起身離開了問詢室。
門開合的瞬間,林黎看到門外正在焦急地跟警官比劃着什麼的林媽媽,還有渾身濕透蒼白得像個雕像的江攸。
……他怎麼找過來了。
在門即将合上的最後一秒,江攸似有所察猛地轉頭望了過來……隻來得及在門縫中看到了一眼林黎眼眶通紅,淚流滿面的樣子。
随着門完全合上,林黎怔愣了片刻,頓時在心裡跟系統慘叫:糟了!!!演過頭了,這讓江攸看到了,他不會直接開始發瘋然後把我任務終結了吧!!
林黎回憶起上次她挨了一巴掌後瞬間暴走的江攸同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系統立馬樂了,一副喜聞樂見的樣子:不會吧?有人失算了啊?壞事做盡你有沒有料到今天啊?
林黎:…………
*
Kelly一早上眼皮一直在跳,她打心底覺得這個案子難辦。
裡面坐的女孩聽不懂也不會說英文,外面懂英文的媽媽聽不見也說不了話。
她回想起上次在警局碰見林黎時,她以為她是聾啞人,還嘗試用寫字的方式跟她溝通了幾句。那個時候她也沒注意到對方異常緩慢的書寫和及其簡單的用詞。
她打了幾個電話,試圖找一個會手語的翻譯來,卻發現整個小鎮竟然沒有一個會手語的人。這本該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但是Kelly查了小鎮的人口記錄,理所應當地發現了整個小鎮在過去的幾十年内,除了Theo Jiang家和林氏母女,沒有任何外來人口。
就好像小鎮被徹底封印在了某種現狀中,任何新的東西都隻會引起警覺和鎮壓,而不是改變和進步。
Kelly想起那天去接妹妹放學,她在車裡問起那兩個黑發黑眸的異國人,Kate隻是說是她朋友。她心生好奇,便随口問了句什麼時候她和他們變成了朋友。
Kate隻是笑了一聲,略帶諷刺的回複道:“如果他們不是異國人,你還會在我說過是我朋友之後,繼續問下去嗎?”
Kelly給自己倒了杯咖啡,一邊喝一邊看着警長難以招架林媽媽無聲的質詢,歎了口氣。
“你們做了什麼?”
江攸出現得悄無聲息,他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澆得渾身濕透,正在往下滴水。他卻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一雙幽深的眼眸緊緊得盯着Kelly,像是某種被侵入領地的小獸。
“……天呐,你怎麼在這裡,” Kelly驚訝道,“你為什麼不在學校?”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江攸打斷了她,聲音沙啞,臉色白得吓人,“她為什麼在哭?”
Kelly頓了一下,莫名覺得有點心虛,“我們隻是找她調查一些事情而已……聽着,這不應該是你管的事情。”
“她聽不懂,你們怎麼調查?”
“……”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攸垂着眼眸,像是在隐忍什麼劇烈起伏的情緒,“她昨天一天都跟我在一起,放學之後我送她回的家——如果你們要調查的話,不應該查我嗎?”
Kelly覺得有些頭疼。
幾年前她剛剛當上警察的時候,她就和江攸打過交道。她幾乎是親眼看着這個孩子在巨大的家庭變故後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當時她不是沒想過要幫他,隻是她父親親自結的案,她沒有能力再去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