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當謝謹一如往常地推開房門,視線觸及到對面的房間時,前行的身形猛然一頓。
漆黑的後院,唯有蘇荔的房間透過窗戶能看見幽幽的亮光,在亮光的中心似乎還有一人的身影。
謝謹先是注視着那道人影,盯了幾秒。
随即垂下眼眸,表情稍顯落寞。最終他退回房間,輕聲關上房門。
謝謹的身影随着兩扇門的閉合,重新隐于黑暗之中。
那道微不足道的光亮,終是太暗,隻是淺淺地停留在窗下,沒有沖破長長的後院。
蘇荔在房中正伏在窗前的一方小桌上練字,桌子不過半臂之長,平日裡隻放着水壺。
現下水壺被蘇荔移走,代替的則是謝謹買回來的筆墨紙硯。
蘇荔的手臂虛虛地搭在桌沿,右手執筆,筆尖一點一點劃過平坦的紙張,在上面留下黑色墨迹。
經過多日的苦練,還有謝謹的耐心指導,蘇荔的字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與謝謹給她定下的目标相差甚遠,但比起最初已是大有進步。
蘇荔将注意力全情投入到眼前的字迹之中,忽然她的手腕一抖,墨迹脫離了原本的軌道,在紙上畫出不長不短的一道。
她聽到了謝謹推開房門的聲音。
許是夜晚太過寂靜,許是蘇荔的心早已飛往别處,許是她一直在關注着門外的一舉一動。
這般細小的聲音,連住在謝謹旁邊的林雁和蘇守真都未必能聽見,相隔一整個後院之遠的蘇荔,卻清晰的聽到了。
蘇荔還是第一次發覺自己的聽力竟然如此之好。
隻可惜這般優秀的聽力隻出現過這一回。
聽見動靜後,蘇荔握筆的手不自覺地在筆杆上蜷縮了一下。筆尖重新移到空白的地方,猶豫再三,還是未能下筆。
她的視線移到沾滿墨汁的筆尖上,遲遲沒有移開。盯得時間長了,漸漸地背景開始模糊。
思緒也随之變得混亂。
蘇荔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也不知道在期盼着什麼?
隻是想等一等,再等一等,僅此而已。
可是蘇荔最終還是沒有聽到那陣熟悉的腳步聲,隻有在房門關閉的瞬間,兩扇門相撞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響起。
很輕。
關門的人一定是非常小心。
蘇荔握住筆高懸許久的手,緩緩下落。直到整張紙都被寫滿字迹,蘇荔才停筆。
這一晚過後,蘇荔和謝謹依舊如往常一樣,做着各自的事情,并沒有人發現兩人的變化。
可變了就是變了。
不變的是,時間從未停止。
火鍋店重新營業,哪怕經曆變故生意也并未受到影響。甚至在天氣愈發寒冷的情況下,每日來往的人更多。
當然,其中一品居的歇業也是功不可沒。
一品居自從掌櫃何進被抓後,就陷入了無限期的歇業狀态。
聽說何掌櫃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是非恩怨理不清,都等着這一時刻落井下石。
離開了何進的一品居自是抵擋不住,何夫人也無心經營,全心全意地為何進四處遊走。
歇業即使無奈之舉,更是不得已的選擇。
楊悅起初還會日日跟着陳南來火鍋店,蘇荔擔心楊悅無事可做,便抽空領着她去書鋪買了些話本和書籍。
楊悅認得字不多,蘇荔就讓她呆在廚房裡面看,遇到不會的可以随時問她。
隻不過蘇荔也隻能領她識字而已,畢竟寫字的功夫她自己都還是半斤八兩。
楊悅考慮的沒有蘇荔多,對她而言能看書便已經心滿意足。話本裡的故事格外新奇有趣,她從未看過,看得也認真仔細,一句話反反複複的讀。
時間長了,楊悅倒是沒有了先前的拘謹和小心。
不在日日沉悶,臉上也多了笑容。
楊悅和陳南的阿娘陳氏相處的也是極為不錯。
陳南熱情的性格便是随了她阿娘,不過在蘇荔看來,陳南也僅僅遺傳到了一半。
陳氏知曉楊悅的遭遇後,無比心疼一個小姑娘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每日都會拉着楊悅說好多的話,做什麼都願意喊上楊悅。
即便隻是去鄰居家做客串門也不忘帶着楊悅。
陳氏不僅熱情而且特别能說會道,長久以往,楊悅的話也變得多了起來。後來楊悅便每隔兩日來一次火鍋店,來請教蘇荔這兩日裡她不會的字。
剩下的時間都是陪着陳氏。
陳南對此當然是樂享其成。
陳氏終于不在捧着厚厚的一沓畫像在陳南面前晃悠,甚至蘇荔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還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