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李景恒的語氣稍有緩和。
“裴大人向來謹慎,此次定是太憐惜受罪的百姓,關心則亂,殿下可别為此動氣,保重身體要緊。”獨孤璟眉眼柔和,聲音清越。
“那依你看該怎麼辦?”聽他幾句話,李景恒頓時氣消一半。
“裴禦史專司勘察政績民聲,殿下不妨讓裴大人随行,何況聽聞裴大人和謝少卿私交極好,甚有默契,先前便一同破了大案,不如同行,更能相得益彰。”
謝昀心裡直嘀咕,這該死的獨孤璟到底哪隻眼睛看出來我和他“私交極好,甚有默契”的?
“也好,”李景恒思忖片刻當即答應下來,又瞥了幾眼地上的裴昭說道:“也免得他再去擾得父皇不清淨。”
“是。”裴昭立即叩首謝恩。
“隻可惜……”獨孤璟故作停頓,笑意漸深。
李景恒:“可惜什麼?”
“可惜太子府上沒有個賢良的太子妃打理家事,殿下一走,家裡可怎麼辦呢?”獨孤璟打趣道。
氣氛是緩和了不少,可再看李景恒,直接從臉上紅到耳後,他假裝抿了口茶,沒說什麼話。
李景恒自小内斂,懂事的又早,十幾歲就接觸國事,一心隻顧為父皇分憂,如今二十五了還沒娶親。
何止如此,謝昀記得李景恒登基之後也是以局勢不穩、國事繁忙之類各種理由幾年來不納後妃,群臣進言他還是一個字不聽。
出彰徳殿時,謝昀居然覺得裴昭的腳步輕盈許多。
“裴大人搞這麼一出,是故意的吧?”謝昀哂笑道。
裴昭腳下沒停,“不明白這話,但我從沒特意做什麼。”
謝昀心裡冷笑,他知道他是想去卻不好意思張口,故意搞這麼大動靜,好順理成章如願以償。
别的不說,無論是什麼事,隻要是他職責所在,裴昭都凡事親力親為,事必躬親。在這一點上謝昀還是相當佩服。
李景恒既然特許帶自己府上的人一同前往,楚濟跟随他多年一直形影不離,自然是不必說,蘇禦精通藥理,醫術精湛,又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帶上他想必萬事都能有個照應。
打點了幾日,一行人便踏上了南下的旅途。從京城到江南去路途遙遠,怎麼也得半個月,沿途驿站就曆經數個了。
北人騎馬,南人乘船。
行至滁州地界,地處江淮之間,衆人需要在淮河附近棄馬登船。
說是乘船,但李景恒畢竟是尊貴人,所乘畫舫自然要比尋常遊船好上百倍,舫内裝飾和房間差不多,床榻、桌椅、屏風等應有盡有,謝昀等人随行也算沾了不少光。
此處正到了滁州青陽縣,江南水鄉風景如畫,秋意正濃,途經之地多廟宇,十處有八處都是一樣的建築,一眼便知是統一建造的。
行至此時天色漸晚,獨孤璟又暈船想吐,李景恒見狀當即決定就近在驿站住下。
剛到驿站便聽門口雜役嘴裡叽裡咕噜說什麼“真神顯靈”,“天懲”。
李景恒為了方便行事,一路上都沒有顯露自己的身份,直說是朝廷派下來的欽差。但這樣的名頭也已經不小了,怎麼說都是奉命從京城來的,無論如何都怠慢不得。
驿丞聞訊親自前來迎接,一面奉茶倒水又準備飯食,安頓住處。
李景恒接過茶,問那驿丞雜役口中的“真神顯靈”說的是什麼。
那驿丞臉色一變,又賠笑道:“不是什麼大事,大人們來時肯定也看見了好些廟宇,我們這地界的百姓信奉神明,家家供奉,人人景仰,求得其庇佑。”
“庇佑什麼?當真靈驗嗎?”
“庇佑我們老百姓風調雨順,安居樂業呀,供奉這位玄煞真君以後,果真應驗了呢,連年的天災人禍少了許多。”
“那刺史、長史都也都信不成?”
“可不是嗎,誰敢對真君不敬,就連刺史家中也供奉着真君的畫像呢。”
李景恒最不信的就是鬼神之說,尤其是讓百姓對所謂神明的信仰淩駕于對州官權威的敬畏之上,這是萬萬不能容忍的。
一旁打水的小雜役正是在門口嘀咕的那個,聞言接着話茬說道:“那是,真君脾氣不好,誰敢不敬定會受懲,連我們司馬都……”
“去去去,誰問你了?有你說話的份兒。”驿丞打斷他的話,趕緊搪塞了過去,顯然不願多說。
等他二人一走,謝昀便說要出去探聽一下這玄煞真君到底怎麼回事。
李景恒點頭應允,轉頭又撞上一旁裴昭渴求的眼神。
“……”
“你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