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遠了,謝昀還坐在原處一動不動。畢竟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遇上這種事,不得不回想一番。
也不過如此吧,沒什麼特别之處。
那吻太輕太短,又那麼猝不及防,甚至來不及體會他對這個吻的感受。
怪不得一直拿酒灌他呢,是覺得酒醒就記不得了才會如此大膽吧。
我是喝了,不是死了!
比起這些,他更想知道下次見了該怎麼辦?謝昀歎口氣想,又不是自己先動的嘴,憑什麼我要想這個呢。算了,擡頭不見低頭見,不想尴尬隻能裝傻充愣,打死不認,當做無事發生。
“有能耐,”楚濟不知何時到了近前,調笑道:“你怎麼惹人家了?”
謝昀依舊坐着,側頭看着他:“怎麼就是我惹的了?”
楚濟說:“還用想嗎,那裴大人平時天塌地崩都面不改色,看他剛才那樣,面紅耳赤的,定是你撩撥的。”
謝昀說:“要是我說是他主動的……”
楚濟回想了一番裴昭往日沉靜淡漠的做派,“鬼信,撒謊不打草稿。”他微微揚首,挑了些花苞繁密的梅枝折了,仔細削去下端枝杈。
謝昀懶得争辯,隻問道:“做什麼?”
他嘿嘿一笑說:“折花贈佳人,你不懂。”
“切,懂得怪多。”
楚濟沒理,轉身進了蘇禦房裡。蘇禦翻着書看,零星有幾聲咳嗽。
“你瞧這是什麼?”楚濟從背後拿出花枝來,“喜不喜歡?”
蘇禦擡頭看去,幾株紅梅在他手上拿着,花芽個個飽滿将綻未綻,猶是沾着新雪。
“你身子不好不便出門,插在瓶裡過幾天就開了,你在屋裡也能看。”
蘇禦接過,禮貌道:“難為楚公子費心,多謝了。”又問:“你從後院來?”
“嗯,裴大人才剛來喝酒,沒坐多久便紅着臉匆匆走了,姓謝的慣愛逗弄人,惹誰不好,偏要招惹裴大人。”
蘇禦聽罷笑道:“未必,要是謝大人肯主動些,倒還省了許多周折。”
“……真的?”楚濟将信将疑,仔細想了一通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索性抛之腦後,凝眸望他:“那我們倆呢?我要是多主動一點,是不……”
“你我和他們不一樣。”蘇禦淡淡打斷道,聽不出情緒。
“怎麼不一樣嘛。”他還纏着不放,可對方已經不願意答了,再問就是自讨沒趣。“算了,你缺什麼都和我說,别将就。”
“久居在此已是叨擾了,當真不缺什麼。”
“叨擾?我在這,這就是你的家。”
***
禦史台連日向吏部呈遞諸多罪證,要求嚴懲涉事官員。李景恒思慮再三,将吏部要緊的官員全部撤換為自己選拔的人才,借此整頓科舉選才制度,關注寒門中有才華的,還派心腹接管災區稅收和糧食調配,并将此事揀要緊的布告天下。
蕭衍家中幼子與裴渙年紀相仿,尚未敕封,李景恒啟奏皇帝,給其安排了個殿中侍禦史的閑職,名義上監察宮廷内事務,實際沒什麼實權,左不過是要他伴随聖駕,滞留宮中。
再者說皇帝有疾,一直是皇後近身侍奉,侍奉再周到,奈何腹中孩子月份逐漸大了,此時蕭家來人入宮侍疾也是理所應當,在外博得至忠至孝的美名,于情于理都無可指摘,即便對此雖心知肚明,卻也不好多言。
因此前裴昭頻頻上書彈劾,朝中勢力針鋒相對、火藥味漸濃。年關将至,皇帝不欲再生事端,便以京城周邊治安不穩為名,差遣他前往巡視安撫,順道核查附近州郡糧秣儲備。此名義既合朝廷恤民之旨,又能暫将其調離,使朝堂各方暫息争執。
裴昭一去,不僅朝廷清淨不少,謝昀也松了口氣。這下得一陣子不能相見,也不用擔心見面尴尬了,也挺好的。
謝昀太閑,埋了幾壺陳酒在樹底下。入了深冬,雪下得也越發肆意起來,滿庭梅花傲立枝頭,參差橫斜的枝影間紅梅似血,灼灼如霞,美則美矣卻讓人無端想起昔年景象。謝昀越看越覺得刺眼,心想早晚要将它砍了去才行。
再往後就到了年節,左不過是熱鬧一陣又轟然散了,懶懶散散沒什麼勁。謝昀吃驚的是,宮中有傳言漸起,道是皇上的病勢非但未見好轉,反而愈發沉重。如今皇上昏睡時辰漸長,即便醒來也神思昏沉,偶爾竟還會說些胡話。
謝昀上輩子總不在京中,對皇帝的身體狀況所知甚少。但據他所知,皇位更疊尚需七八年,此時皇帝的身體按理說不該差到這般田地,想到此不禁心中隐隐不安,但身為外臣也不好幹涉,隻好暫且不去想它。
轉眼裴昭一去兩個多月,早春即至。北方突厥又蠢蠢欲動,常派細作越境探聽虛實,後又被守邊将士拿獲。新可汗便以進禮朝拜為名,帶領使團到了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