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許嘉遇踉跄這下,把明初摔清醒了。
她睜開眼,坐起來,迷茫看了他一會兒:“你這兩步走的,跟要獻身似的。”
聲音慵懶,帶着點笑意。
黑漆漆的影音室,他的臉被屏幕的光映照着,朦胧昏暗,那雙眼看不清,隐沒在陰影裡,反而顯得專注。
光影在他臉上變幻,他站在那裡進退未決,像個誤入歧途的羔羊。
氣氛莫名沉靜而暧昧。
也不怪她脫口而出。
許嘉遇:“……”
也不知道她怎麼看出來。
淫者見淫?
明初忽略他又要蹙起的眉,笑了笑,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來坐這裡。”
不想去,後悔了,自己為什麼要來。
她看起來情緒不錯,應該沒有很傷心。她本來就神出鬼沒,還在國際高中的時候就經常不見人,有次一消失半個月,去東非大草原看動物遷徙,但途中也能順便做十幾張卷子。
對她來說都談不上刻苦,她擅長多線程,也善于從壓榨自我中獲得快樂。
她也不是那種随便交心的人,示弱大概也是一種手段,她那天說他好騙,有一半假,但應該也有一半真。
但……來都來了。
他走過去,太暗了,一盞燈都沒開,腳下像深淵,踩每一步都沒有安全感,走得很慢。
她也不說話,就那麼一直盯着他,目光直白坦蕩,像緊盯獵物的野獸。
他離她半米遠坐下來,又開始想,自己為什麼像個提線木偶,對她的指令竟有種本能的順從。
“你最近缺課太多。”許嘉遇提醒。
雖然她有自己的家教老師,且自學能力很強,甚至已經開始接觸大學的内容,但缺課太多還是不太好。
私立本身沒有保送名額,明德每年出國留學的更多,通過競賽和高考升學的都是門面生和少數學生。她的個人綜合素質再強,也無法保證能在現有體系裡拔得頭籌。
明初往他那邊挪了挪,挨着他坐,她隻穿了一件吊帶睡裙,輕薄的紗好像能無風自動,蹭着他的皮膚,軟而輕,癢。
他想挪開,但感覺她還是會挨過來,有些無能為力地歎了口氣,微微偏過頭。
影音室裡暗冷,這天氣夜裡本就涼,她還穿着吊帶,身體是冰的。
他手下摸到蓋毯,想遞給她,但又覺得這行為似有暧昧不妥,于是指尖僵在那裡。
“我爸讓你來的?”明初問。
“不是。”
“還是小蘭去找你了?”
“沒有。”他看出她略帶玩味的目光,斂眉輕歎,自己承認了,“我自己過來的。”
“哦……”她拖長音調,意味深長,“你想我了。”
他沉默,沒反駁她的話,倒也不是默認,就是覺得她也沒正經問,他太較真又掉進她的坑裡。
有點煩,但又不知道煩什麼。覺得她沒正經,卻有點讨厭不起來。
周圍人對她的評價褒貶不一,很多人說她跋扈、任性,甚至梁笑天講她瘟神,因為隻要她出現的地方就是焦點,說衆星捧月也不為過,常常有人為了哄她高興而獻祭其他。
太陽是耀眼的,光芒四射的,也是灼熱的,焚毀一切的。
但許嘉遇覺得她其實什麼也沒做,她從來都是這樣的人,讨好她她也不會多高興,不讨好她也不會被讨厭,一視同仁的漠不關心。
而且最近他總想起她那天在車上說話時的笑,她的笑很悲傷,那如果也是演出來的,她可以直接去考中戲了。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竟然有點看不清。
“在躲我媽。”他最後還是開了口,“順便看看你還好嗎,不過看來我多慮了。”
他想,她那天在他面前表露了一番悲傷,即便隻是作為朋友,一個寄人籬下的客人,理應也應該表示關懷。
這無關男女之間的感情。
她卻坦然道:“不好,失眠,煩躁,噩夢,吃不下飯……好不容易看着電影睡一會兒,又被你吵醒。”
那雙眼睛盯着他,并沒什麼埋怨的情緒,似乎隻是很好奇他的反應。
許嘉遇張了張嘴:“抱歉,那你繼續睡……”
明初拽住想要離開的他:“都吵醒了你想跑。陪我說話。”
“說什麼?”他神色還是有點緊繃。
“說說你是不是得賠我睡覺。”
許嘉遇深呼吸,再次後悔自己過來。
“賠償的賠。”明初笑,拍拍他手,“你看你想哪兒去了。”
顯然,她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