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路明被戴了許多高帽,但還是毫不留戀地推辭了升官之事。
氣氛凝固之際,王丞相又說:“事兒要一件一件的辦。你圖享受,不願意為國盡忠,為百姓獻身,我等也沒有辦法,隻是接下來的事兒還怎麼辦呢?許回授官之事還辦不辦了?”
許路明被這一套組合拳打懵了,說不出話來。
這下子禦史們全都傻眼了,也顧不得名聲了,紛紛跪下來求情,替許路明推辭官位。
更有甚者,有兩個小禦史抱着許路明的大腿,哭着求他别走。
沒有幾個人願意當一輩子的禦史。因而,大家參人的時候往往會給留餘地,也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畢竟誰也不知道等自己不是禦史了,會不會被别人報複。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然而,許路明從不給自己留後路。他作禦史大夫這些年來,他們禦史台怕過誰?王爺又怎麼樣?就是官家和相公們,也照罵不誤。反正有許路明擔着。
可他這一走,他們禦史台苦哦!
許路明麻爪了,他這回才知道什麼叫騎虎難下。
官家瞧許路明不做聲了,心知他多半是願意了,便組織群臣議事,商量給許路明封一個什麼官。
各部門突然翻臉,開始踢皮球,誰也不想要許路明當上司,都希望這座鎮山太歲去别人廟裡呆着。
最後,禮部勢弱,被迫接手了許路明這個燙手山芋。
禮部諸人那是淚眼汪汪,恨不得抱頭痛哭。
事情定下之後,朝堂恢複了一派祥和,大家熱熱鬧鬧的,有商有量。
先把許路明轄制住了,許回的事兒還不是他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嗎?
王丞相,高呀!
面對贊賞,王丞相笑而不語。
君子可欺之以方,他平日裡讓着許路明,也有借着他的手澄清吏治的意思。可今天,許路明背叛了他們的階級,他不能再容忍許路明了。念在許路明是有功之臣,他也不想趕盡殺絕,明升暗降,讓許路明提前榮養,等待退休算了。
王丞相對自己的手段非常滿意,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了,這才是宰輔相公的水平呀。
隻有禦史台上上下下凄風苦雨。
許路明整整衣冠,大喊,“官家容禀,臣不願!”
啊嘞?王丞相愣住了。
許路明慷慨陳詞,“臣知道,衆位大人不是真心認為臣應占據高位,隻是厭煩了臣日日盯着他們的錯處,想要搬開臣這塊石頭罷了。如果官家也嫌棄臣多嘴礙事,臣自請辭官,絕不貪權慕祿,戀棧不去。隻是諸位以許回之事脅迫我,實在看輕了我。什麼禮部尚書,我甯死不受!”
王丞相裂開了,許路明,你這塊臭不可聞的爛石頭!
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想到,他許路明果真視權勢富貴如過眼雲煙。不愧是禦史台的風骨,不愧是大魏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官家剛想宣旨,就被許路明捂嘴了。他拼命給王丞相使眼色,讓他想個辦法。
王愛卿,你惹出來的事兒,你得想辦法解決呀!要是讓他就這樣走了,朕成什麼人了?朕的臣子們又成什麼人了?
收到了許多眼色,王丞相隻好硬着頭皮上了,“那個,那個。許大人,你想多了,沒有人要逼你走。我等隻是仰慕你的才華人品,相信你能做得更好。真摯之心完全出自肺腑,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至于用令愛之事要挾你,那更是無稽之談。這兩件事兒怎麼能混為一談呢?”
許路明冷哼一聲,“那依王相公之意,許回之事該如何處理呢?這官還授不授了?”
“這……”
王丞相環顧四周,他們都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答案。
他歎了一口氣,他大爺的,還是輸給許路明了。
”許回考中童子試,憑的是真才實學,按理,朝廷自當錄用。隻是,許大人,許回是女子,實在多有不便。即使以官位酬之,她又如何自處呢?朝堂之上全部都是男子,她混在其中,有違禮法!連官家也不好召見她。她現在不懂事,全憑一股傲氣,可等她長大了,她會怪你的!”
許路明搖搖頭,“這就不勞王相公操心了。她自己選的路,且讓她自己去承擔吧。”
“那我們的名聲呢?我們長久地和一個女子同朝為官,傳到後世,别人會怎麼說我們?你不要身後名,我們還要呢!”
許路明沉默了。通過傷害别人,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君子不為也。
王丞相苦口婆心,“許大人聽我一句勸,算了吧!許回确有才華,不能封她做官,便賞她一點兒别的吧!”
許路明反問:“童子榜首,王相公預備拿什麼來換?”
“一樁極好的婚事如何?令愛明年也該嫁人了,便是讓她為官,前後也當不了一年,何苦來哉?等到婚事定下來,她須得閉門準備嫁衣。成婚之後也該相夫教子、操持家事,何談為民請命、為國盡忠呢?不若請官家恩旨,給你擇一個乘龍快婿,豈不兩全?便是看在許大人兢兢業業的份上,恩賞一個诰命也并無不可。”
官家點點頭,“正是。許愛卿,男婚女嫁,自古常理。許娘子不久便要成婚,如何理事?衙門何等嚴肅,豈容她三番五次告假?不若朕給你做媒,如何?”
官家在心裡扒拉了許久,細細盤算着滿汴京的未婚兒郎。
群臣立時活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推舉匹配許回的男子。
許路明一一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