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路明當堂替女兒辯解,說她謹守國法,非但無罪,還應嘉獎。
跟着吃挂落的禮部郎中此時打起了圓場。畢竟許路明馬上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了。
“齊王為了保全國法尊嚴,不吝惜千金之體,和明辨是非的許娘子恰是一對賢伉俪呀!臣謹為官家賀,有此佳兒佳婦,實乃國之大幸!”
官家聽見臣子這麼說,也不好多說什麼,便擡手将許回的委任狀通曉六部了。
孫參知意識到大勢已去,如喪考妣,悔不當初!
他垂頭喪氣地邁出殿門,望着天邊落日餘晖和孤飛倦鳥,一時竟倍感凄涼,失去鬥志。
也許,許回命裡就該當官,有文曲星在天上保佑她,任憑他們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
否則,為什麼偏偏他就來晚了一步呢?就和許回的委任狀這麼擦肩而過呢?
竟還是認命吧!再折騰下去,保不齊老天要怪罪他們。
這時,另外幾位老大人也趕到了,他們顧不上收拾齊整,異口同聲地問:“怎麼樣,趕上了嗎?”
孫參知絕望地搖搖頭。
幾位老大人對視一眼,飲恨而歸。
日子還長着呢,等着瞧吧!
卻說許路明帶着好消息回了家,心情那是特别複雜。
一則喜女兒固守節操、不懼強權,不堕先祖威名;一則憂齊王驕橫跋扈、玩弄律法,望之不似良配。
許回見父親歸家,連忙出門迎接,垂首問好。
許路明撫着胡須,先是對着女兒點評了一番她的行為,又鞭策了兩句。
而後才說:“朝廷對你的安排已經下來了,聖上點你去大理寺赴任,等明日瓊林宴結束之後,就該上衙了。”
許回大喜過望,期盼着能早日施展抱負,為民請命。
吳媽也替許回高興。
三人一同用過晚膳,這才等來了送禮服的官差。
許回恭敬地接了東西,這才問:“不知這禮服尺寸幾何?”
“先時沒料到這件事,這是按榜眼的尺寸做的,娘子将就些吧!”
“官家已然明發聖旨,爾等不若現下改了,總還有些時間。”
“娘子莫要為難我等,這衣服有總比沒有好,不合身也是娘子強求而來的緣故。天快要黑了,我等還須回宮複命,告辭。”
這些人說了一通意有所指的話便離開了。
吳媽抖落了朱紅的禮服,将它對着許回一比,這衣服能穿下兩個許回。
早聽說榜眼身長九尺,生得孔武有力,果然名不虛傳。
她焦急地說:“這起子人想要叫娘子難堪呢!還有些工夫,我去給娘子改小些。”
許路明歎了一口氣,“這是宮裡的手藝,經年的繡娘縫制而成,隻怕來不及了。”
許回用手揉搓着禮服,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路明看着失望的女兒,又說:“我當年赴瓊林宴的禮服倒還留着,不若你穿我禮服去?雖還大些,卻比這件要體面得多。”
許回搖頭拒絕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這長袍既然是官家賜下的,卻之不恭,怎麼能私自更改呢?明日,我便穿着它前去赴宴。”
許路明眼見女兒剛正不阿,不知是喜是悲。正想着點撥兩句的時候,許回忽而說話了。
“齊王從谏如流,爹不妨将點評《孟子》的著作贈予他,也好叫他能時時聆聽聖人的教誨。”
許路明思量了半晌,最終還是忍痛割愛了。
許回讓他送給齊王的,不是普通的雕版印刷《孟子》,而是幾十年前一位當世大儒的手抄本。大儒已經去世了,可他每每翻閱此書,都好像在同逝者對話。于是他一有所得,便将感悟用簪花小楷寫在空白處,希冀逝者能溝通天地,看見他的觀點。
但女兒說得對,勸谏齊王迫在眉睫。倘若他和大儒能聯手将齊王引回正道,才算發揮了這本書的真正作用。想必聖人知道了,也會高興。
教化,實乃聖人所懇切之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