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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足重心在于去的過程，至于回程——

部分同學聯系了父母，直接由家裡人接回家過高考前最後一個假期去了。

故而回去路上，人員稀稀拉拉。

一開始，王珂珂以為李曉也是跟父母回家去了，沒怎麼放在心上。

可後來，聽到一同學嘀咕，說李曉原本答應他今晚回宿舍給他答疑，卻轉頭不見人。

——李曉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

王珂珂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打聽了一圈，得知在青雲谷那會兒，有幾個同學看見陳沉沐去找李曉單獨說話，後面就沒見過他倆人了。

難道還在青雲谷裡嗎？

她直覺不對勁，拜托同學去找老師，自己則果斷轉身沿途找回去——她和陳沉沐的恩怨，沒道理要讓李曉承擔後果。

更别提李曉這兩年在學習上給她提供了多大的幫助。

可能是天黑得太快，王珂珂走到一半，有些找不到方向。前路擺着兩條路，通向兩個相反的方向。

她停在那裡，攥緊手裡快要沒電的手機。

輕微的夜盲症使她不再往前。

剛才的電話裡，老師确認了李曉和陳沉沐都沒回家，也都不在學生隊伍裡，已經趕緊派人來找了。

還勒令她留在原地等待，說老師很快就趕過來。

王珂珂自知魯莽，正準備靠着身側路燈等老師。

就在這時，左邊山路隐隐傳來人聲，聽着還有段距離，不大清晰。

她一愣，豎起耳朵想要聽得更清楚些。

然而沒了，什麼動靜都沒了。

王珂珂想起聽來的關于青雲谷有蛇咬人的傳聞，猶豫再三，還是朝着左邊山路走去。

入夜後，山間清涼。

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暴露在短袖外的雙臂，心想再走十分鐘，就十分鐘。

再找不到人，她就回頭。

最後一分鐘，就在王珂珂咬咬牙預備回頭時，耳朵捕捉到一道輕微的樹枝被壓斷的聲響。

然後是一聲壓低了的痛呼。

王珂珂神色一動，努力睜大眼朝那邊看去，然而卻隻是徒勞，夜盲嚴重影響了她的視力。

“李曉，是你嗎？”

她小心朝那邊摸索走過去：“是不是你？”

那人壓樹枝的動作明顯一停——他應該是看到她了。

王珂珂沒再冒險往前，隻側了側頭。

不一會兒，壓斷枯枝的聲音再度響起。

男生刻意壓低的聲音散在夜色裡，顯得有些迷蒙不清：“是我。”

王珂珂神色一松。

手裡徹底沒電的手機差點掉下去，又被人一把接過，送回主人手上。

“你看不見？”男生盯着王珂珂下意識撫摸手機機身的小動作，莫名覺得有些渴。

“有點夜盲。”

王珂珂笑了笑，“我們趕緊回去吧，夜裡山林不安全——”

正說着，隻聽男生突然嘶了聲。

聞到空氣中隐隐的血腥味，王珂珂心驚，下意識想去扶人：“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沒事，就是剛剛踩到個陷阱，被戳了一下。”

男生穩穩搭上女生的手，兩人體溫相觸的一瞬間，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打了個顫。

“怎麼？”王珂珂偏頭。

男生似乎笑了下，氣息打在她耳邊：“沒事，就是要麻煩你攙我走了。”

“……”王珂珂抿住唇角，借着攙人的動作摸了下對方的前臂内側——那有一個小小的、往裡凹陷的疤痕。

是李曉。

女生悄然松了口氣。

男生看在眼裡，“你為什麼來找我？”

王珂珂隻覺這個問題問得奇怪：“你沒跟上，所以來找你啊。”

“你也是，為什麼要搭理那個神經病，這麼晚了還要在這逗留，這青雲谷晚上有蛇的你知不知道？”

“神經病？”男生語調古怪。

王珂珂忙着趕路：“總之你别搭理他就是了，你也别閑着，給我指個方向，我真看不清。”

男生慢悠悠哦了聲，徑自拉起她空着的那隻手。

王珂珂：？

“不是說給你指方向？我光指你能看得到？”男生不輕不重地握着她的手腕，轉到一個方向。

“就在那邊。”

男生含糊的聲音附在耳畔，視線裡是和李曉差不多的模糊身形，王珂珂感覺有幾分怪異，可又想起剛才摸到的那個疤，疑慮又消了下去。

山路崎岖蜿蜒，兩人攙扶着走得并不太穩。

好幾次王珂珂都差點把人扶進溝裡。

“王珂珂，你在幹什麼。”男生咬牙切齒，忍痛穩住自己不說，還要費力去拉她。

尤其她練了兩年散打，别的不說，力氣實打實上來了，他去拉她還差點被她拽倒。

王珂珂自知理虧縮回手：“對不起。”

“抓緊我——”

男生哼了聲，将人的手重新扯出來，環到自己腰上，讓其充當自己的人形拐杖。

王珂珂手無意識微動，眼看着就要摸到他挂在腰間的小貓挂件。

男生瞳孔一縮，把人的手往上提了提。

偏偏口上還故作輕松，“别亂摸行嗎？”

“……”王珂珂老實閉嘴。

林間蛙叫蟲鳴熱鬧得緊，走了一會，王珂珂皺起眉：“還沒到嗎？我記得離路口沒多遠啊。”

“快了。”

男生努力忽視腰間的癢意，擡眼凝視不遠處那一盞小小的昏黃路燈。

那麼亮，引來了許多飛蛾在空中打轉。

他頓足，垂頭看她。

女生正仰頭看着他，眼裡沒有往日的厭惡，沒有張口閉口的斥責與惡心。

溫軟的一張臉，就靠在離他手不過幾厘米的位置。

那麼近，仿佛一擡手就能碰到了。

男生滾了滾喉結，即使受傷的腿疼得要死，卻還是莫名有些不想走。

遠處忽有人聲傳來。

手電筒的光破開重重迷霧，照向這邊。

王珂珂眼睛被照了個正着，條件反射地閉上眼。

男生站着沒動。

他就這麼看着，看着她重新睜開眼。

看着她眼底的溫情如何一點一點褪去，又是如何在短暫不可置信後一點一點染上熟悉的厭惡。

然後，抛下他。

果然，腰間的溫度被人毫不留情地抽去。

男生想笑，又笑不出來，最後停留在一個相當怪異的表情上。

“陳、沉、沐。”

王珂珂一字一頓地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