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本就坡陡多彎,正常行駛尚且需要多加謹慎。更何況以這種速度飙車,稍不注意說不定連人帶車都翻了。
可此時路面上行駛的兩輛車仿佛不知死活似的,一路暗暗較勁,前者希望遙遙領先,後者恨不得别停對方。
風如刀刮在林海臉上,他沉着臉,時不時看向後視鏡裡緊追不舍的陳沉沐。
就在剛才,他還在和陳賤人對峙之時。
家裡保镖突然報信說珂珂不見了——也不知道那麼多人平時都吃幹飯長大的,連個女生都看不住!
林海瞬間全無其他心思,立刻開車回來。
誰知陳沉沐也跟上來,聲稱非要見珂珂一面。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厚臉皮,張口閉口就是珂珂,真該找時間把他嘴縫了。
林海越想越氣,猛錘一下方向盤,尖銳的汽車鳴笛聲響起刹那,目光忽然捕捉到路邊樹叢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林海想起保镖口中珂珂的消失,直接不管不顧地踩下刹車。
身後那輛車應該也是看到了什麼,與他幾乎同時踩下刹車,這才沒直接撞上來。
不過兩輛車速度都不慢,猛然刹車也要好一會才能真正停下,路面上留下長長黑印。
還沒等車停穩,林海就打開車門沖剛才黑影閃過的位置跑去。
陳沉沐也不甘落後,邊跟上去邊不忘奚落:“早就說了,小珂根本就是不要你了,你再怎麼掙紮,也不過是讓她更讨厭你而已。”
林海不理他,一腳踏進樹叢裡,試圖找到她的蹤迹。
陳沉沐還欲再說,忽地不遠處傳來咔嚓一聲,有什麼踩斷了枯枝。
兩人呼吸一窒。
“珂珂!”
“小珂——”
兩人忍不住喊了聲,不約而同沖上去,扒開遮擋的樹枝後,卻發現那隻是一隻流浪貓。
對着貓沉默良久後,陳沉沐突然笑出了聲。
雖然他派去的人最後沒有把小珂送到他面前來,但林海這明顯也沒能留住她。
這個認知讓他挺滿意的,甚至還吹了個口哨。
“看來她真的很讨厭你呢。”
陳沉沐拍拍自己肩膀上蹭到的落葉,語氣嘲諷:“行了,趁早洗洗睡吧,已經毀容的人就别肖想不屬于他的東西啦——”
話音未落,拳頭迎面砸下。
“我說過多少遍了,珂珂是我的,永遠都是!”林海揮拳揍人,到底在珂珂所在的那家武館練了一段時間,招式不說标準,倒也有模有樣。
誰料陳沉沐一招猴子偷桃,林海躬身躲避不及,整個人被反壓在地上,側臉被人摁着狠狠摩擦地面碎石。額上紗布早就掉了,本就有傷的位置被這麼在地上一滾,變得愈發血肉模糊。
陳沉沐偏頭吐出沾有血沫的牙,舔舔空了的牙槽:“你個廢物,怎麼好意思說這種大話?給小珂提鞋你都不配!”
“我猜,你們所謂的前世裡,是你對不起小珂是吧?啧啧啧,和你有那麼一段,小珂現在一定很後悔。”
“你胡說!”林海掙紮着。
陳沉沐享受着口中濃郁的血腥味,繼續道:“聽說,主動背叛主人的狗,就該老老實實滾去垃圾堆裡待着,是沒有資格再去找主人的哦。”
林海掙怒吼:“你給我閉嘴!”
“這麼兇呀……”
陳沉沐故作害怕地抖抖肩,旋即笑出來,話題一轉:“怎麼,這段時間進公司搞些小手段就飄了是吧?還想壓垮我陳家?想得倒挺美……”
他還要再說,不防被林海猛然一個肘擊擊中鼻子,酸脹刺激立即充斥大腦,制着人的手一松,形勢瞬間倒轉——
林海翻身而起,攥住陳沉沐的下巴,惡狠狠道:“你以為你前世又是個什麼好東西?嗯?”
“我和她為什麼明明結了婚還鬧成這樣,還不都是你害的!你和你那永遠惡心、永遠見不得人的雙性戀性向一樣,就該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下扣都扣不出來!!”
陳沉沐神色一愣:“咳咳,我?是我?”
林海這才想起這賤人壓根沒有前世的記憶,之前全都是靠各種猜和詐人拼湊出來的所謂真相。
他扯扯唇,毫不留情砸拳下去:“是啊,就是你。你張口閉口就是珂珂,你知不知道,在珂珂眼裡,你才是那個最惡心、最肮髒的人!”
“哥?哥——!”
特意請半天假趕回來的林玉看到路邊這一幕直接心涼半截,趕忙喊司機停車,和司機一起攔住狀若癫狂的林海。
“哥你不要這樣,再打下去要出事的!”
她死死抱住他的手臂,“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好好商量嗎,就非要動手——”
話沒說完,隻聽啪的一聲。
林海用力扇了林玉一巴掌,“是你去找他通風報信的吧?我平時也沒有虧待你吧,你為什麼要幫姓陳的賤人?!”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林玉捂着臉踉跄幾步,滿眼不可置信。
林海不語,徑自推開擋在身前的司機大哥,也不管地上陳沉沐陰沉的視線,撿起地上散落的車鑰匙就走了。
*
一周後。
王珂珂正在拆自己新鮮出爐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沉寂許久的手機突然滴滴滴響起來,冒出許多消息提示音。
——自從上次從林家跑出來,她就拉黑了林海和陳沉沐,一度連門都不怎麼出了。
聽陳沉露說這倆禍害都住院了,兩人被拉黑後仿佛達成了某種默契似的都沒再打擾她自讨無趣。
王珂珂樂得悠閑,劃開手機一看,發現是陳沉露發來的好消息。
據說林母上周出差出到一半被自己兒子的事情氣得半死,急忙趕回來,生意自然就沒談成。
陳沉露彼時正在陳家公司跟着她媽媽實習,就嘗試争取了下林家沒談成的這樁生意,前面确實不順利,還總受氣,但磨來磨去結果還真給她談成了。
自從林母得知陳家小子對自家兒子存過念頭,加之後來陳沉沐向林海潑硫酸一事,林陳兩家公司就已經各種摩擦不和。
如今陳家直接搶了林家的生意,無異于把林家的臉面踩在腳下,更是将兩家的矛盾和競争擺到明面上來。
陳沉露作為主要負責人,職位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沖。
王珂珂發自内心恭喜她。
果不其然,下一秒,陳沉露忍不住表露來意,希望她能給她透透林家的底,好讓她乘勢而上。
王珂珂将之前按記憶默寫出來的項目信息妥帖收好,含笑對電話那頭道:“時機到了,你自然就能拿到。”
挂掉電話,她尋思着林母這會應該也沒什麼心思找她了,便拎個包跟媽媽報備一聲就出門去了武館訓練。
直至夜幕降臨,王珂珂才訓練完踏上回家的路。
按說這條路她走了沒有上千次也有幾百回了。
這一回卻莫名感覺有哪裡不對。
太靜了。
靜到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王珂珂攥緊書包帶子,下意識放輕步伐。
“砰砰砰——!”
前方巷子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
仿佛一下子打開了什麼開關,叫罵聲瞬間充斥耳邊,用詞污穢不堪,還有一種混在各種噪聲裡的沉悶聲音,王珂珂很熟悉。
——那是,拳頭砸肉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許多人圍毆一個人。
王珂珂屏住呼吸,憑借對周圍街道的熟悉繞路到另一邊,先是确保自己安全後報了警,而後才朝着聲音來源悄然摸過去。
扒在轉角處一看,她首先注意到的,是随意倚靠在牆邊的年輕人,身形颀長,墨色碎發松散地搭在額前,讓人窺不清眉眼。
看架勢像是打人團夥的頭頭,不親自動手,隻在邊上靜靜看着,指尖夾着一點火星。
即使隔了一周的時間,但王珂珂還是通過這身形一眼認了出來。
那是冒充林家保镖的那個年輕男人。
換句話說,那是陳沉沐的人。
王珂珂心下一沉。
她急急看向人群中央,卻正巧見被困在幾個不良少年中間的那人向這邊側頭。
微黃路燈映在他那張傷痕累累的臉上,暈染出模糊的色塊。
那是李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