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相距有一段距離,光線不好,男生鼻梁上的眼鏡也被人生生扯下來踩碎,可是王珂珂笃定——
李曉看到了她。
男生就那樣隔着人群定定地看着她,眼裡既沒有看到有人救他的希望,也沒有看到朋友的驚訝,什麼情緒都沒有,平靜得近乎詭異。
可一錯眼,卻見一滴淚無端自他眼角落下來。
仿佛剛才的平靜都是她的錯覺。
墨色瞳孔映着幽微燈光,睫毛輕顫起來,似乎含着許多話想要對她說。可打人的幾個少年沒有放過他,拳腳砸下來時,男生垂下眼,扯了扯帶有明顯傷痕的嘴角,别過頭去,不再看她。
王珂珂怒氣頓生。
“給我住手!”火氣燒幹理智,她顧不上别的了,随手拖起巷口垃圾桶邊上一把廢棄椅子沖上去。
那幾個染着黃毛的少年聞聲明顯有些慌亂,結果回頭一看,見她隻有一個人時頓時不屑起來,更有甚者直接吹起了口哨:“妹妹,沒你什麼事,趕緊滾——”
倚在牆邊的男人不知何時站直身撚滅煙,幽深瞳孔凝視着她,沒有阻攔的意思。
王珂珂摸不清他的底,想起這人力氣大應該不是個好對付的,思緒翻轉時人已沖至近前,她二話不說揚手便将手中椅子往吹着口哨的人身上用力一摔!
砰的一下木質椅子瞬間四分五裂,口哨男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其餘幾個原本還在叽叽喳喳的人也跟啞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一片寂靜中,有人小心翼翼轉頭去看邊上那個男人的眼色。
王珂珂才不去管他們的眉眼官司,将背包甩在一邊後擡腿就踹:“欺負人是吧?啊,我讓你欺負!”
“嘶!我靠——!”
幾個人本就不是任捏的軟柿子,索性也不等某人的信号了,沖上來就是幹,誰知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女生打架猛得很,踹人一踹一個準。
王珂珂白天沒練夠的,現在全補回來了。
偶爾有一腳踹不倒的,補兩拳也夠這些成天喝酒吊兒郎當的混混喝一壺。于是沒幾分鐘,這幾人就被揍得哭爹喊娘,倒是其中一個黃毛明明臉都被打腫了,偏還挺着脖子叫嚣:“你别得意!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敢動我們——”
“是嗎?”王珂珂拍拍手,揪起他腦袋上一撮黃毛,将人扯得腦袋後仰忙說不敢了才作罷。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内。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手腕被攥住時,甚至能明顯感受到對方指頭上的薄繭。
王珂珂擡眼看向這個從一開始就沒動手的人,面無表情:“你确定要攔我?”
男人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紀,通身卻不知從哪學的一股子沉悶做派,“你報警了。”
王珂珂:“是。”
男人輕皺了下眉,又很快恢複死人臉:“那你帶他走吧。”
“?”王珂珂快要被氣笑,這人說話間簡直莫名其妙,現在到底是誰處于下風還未可知呢,怎麼就一副我讓你的口吻?
她還欲反問,卻聽身後一陣劇烈咳嗽響起來。
王珂珂登時丁點糾纏的心思都沒了,趕忙像甩垃圾似的甩掉這人的手,轉身去扶李曉,“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咳咳,沒、沒事。”
李曉用力抓着她的手,指節狀似不經意地劃過她才被人攥過的手腕。
下一秒,王珂珂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
李曉呼吸幾不可查地滞了一秒。
“你發燒了?怎麼這麼燙?”她感受了下他手心的溫度,又伸手摸摸他側臉,确實高得不太正常。
“……”李曉喉結微動,甚至有種想要主動把臉往她手底下蹭的沖動。
可是他知道不行,至少現在不可以。
于是這股沖動被他壓了又壓,而後化作無端癢意,從心頭蔓延至喉口,隻稍稍張口便溢出一聲輕輕的“嗯”。
那麼輕,輕到像是某種撒嬌。
王珂珂手一頓,這時耳邊響起的警笛聲解救了她的尴尬,她一回頭,發現剛才那幾個不良少年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而那個男人——
夜色中,那人已經走到離她很遠的位置,卻在回頭看她。
王珂珂看不清他的神色。
隻是遙遠對視間,她忽地想起來,那人手上是不是戴了個黑色發圈?
不過黑色發圈那麼多,巧合罷了。
她收回視線,沒放在心上。
見王珂珂回頭,李曉的目光從她馬尾上的同款黑色發圈移開,一如往日那樣笑了笑:“謝謝你來幫我。”
“别笑了,好醜。”
王珂珂皺眉,把人往牆上一擱,去撿自己的背包:“等會做完筆錄,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萬一有個什麼骨折就不好了。”
說完她去攙他,卻聽他摸着快要腫成豬頭的臉認真問:“真的很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