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城郊的茶水鋪,有一個自己菜園兒。
莫遲暮戴一頂遮帽,靠在椅子裡悠閑地欣賞着落日,火紅一片,地上的菜都披上一層霞衣。
“小莫哥哥,”小甜豆收拾好鋤具跑向他,“今天澆了大半個菜園兒的水,沒累着你吧。”
莫遲暮看着他那毛茸茸而柔軟的頭發就忍不住上手:“平時就你一個人照顧這麼大個菜園,才累着了吧。”
小甜豆乖乖搖頭:“沒有,我很喜歡種菜。今天店裡忙,哥哥怎麼會跟我來菜園呢?”
“額……”問到這個莫遲暮心裡叫苦,總不能說在躲人吧,“近幾日在屋裡躺多了,想看看風景。”
“好的吧,”小甜豆看看天邊,“這麼晚了,我們回去吧。”
莫遲暮想想這個時間,玉清宗那群人應該早就走了,便起了身:“走咯,回家吃小月姐姐的糯米餅!”
然而……
當莫遲暮帶着小甜豆一路哼着小曲到茶樓大門口時,整個人愣住了。一樓大堂正中間,标标正正坐着五位青白衣衫,正是玉清宗門弟子。
他們居然還沒走!莫遲暮在心中尖叫。
而這時最上方向他投來一道不可忽略的視線,宴衡修,在盯他。
莫遲暮撇開頭不回應,牽起身旁孩子的手:“小甜豆,我們去後廚找小月姐姐。”
“嗯嗯。”
小甜豆沒看出來任何不對的氣氛,和莫遲暮往後廚去。
但莫遲暮刻意避,對方卻不願意放過。
“莫小店家。”宴衡修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逐步走到了他身前。
莫遲暮身體僵硬,緩緩擡頭,滿臉微笑:“客官有何吩咐?”
“一直在等你回來。”
“等我?”莫遲暮一頭疑惑。
這時莫月端着一碟上好的鹵羊肉從後廚出來,看到站着的幾人:“诶?怎麼都站這兒啊,小莫你回來了?”
“小月姐姐,”莫遲暮繞過宴衡修站到莫月身後,看着她手中招待貴客才拿出來的東西,“你這是……”
“臭小子,”莫月戳了戳莫遲暮的頭,“平日裡沒見你那麼勤快,今天倒是能去菜園待半天。這幾位就是官署請去城裡調查失蹤百姓的大宗門弟子,他們想請你幫忙帶一下路。”
“啊?”莫遲暮大驚,難怪宴衡修說在等他。
莫月已經端着羊肉去向他們那一桌:“本來打算派人去叫你的,但這幾位仙長講禮,說不着急等你忙完回來,這不在這兒等了你這麼久。”
莫遲暮跟着她身後,連忙悄悄說道:“姐,姐,不行啊。”
“為什麼?”莫月邊滿臉微笑地招待人,從嘴中小聲飄出幾個字。
“我,我不想去,太遠了。”
可莫月繼續道:“放你半天假,給你銀兩,允許你在城裡住一晚再回來。”
“小月姐姐,你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莫遲暮驚訝後又立即拉回正題,“從這兒進城又沒幾條岔路口,問問人就能到,幹嘛要我引路啊,我不去。”
莫遲暮說着偷偷瞥了眼旁邊站着的人,宴衡修卻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莫月一把摟住他,背過玉清宗衆人,小聲而不無威脅:“這次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帶個路,去去就回,知道帶這一趟路他們給了多少報酬嗎?”
她說着一隻手攤開使勁掂了掂以示報酬厚重:“店内三個月開支包了!”
“姐啊!”莫遲暮從牙縫中擠出反抗,“唯獨這次不行啊!”
“有冤有仇?會對你不好?”
“沒有,也不會。”
“好!”莫月突然大聲說着轉過了身,對衆人宣布道,“家弟已經做好為諸位帶路的準備了,諸位仙長可以随時動身。”
“那就麻煩莫小店家了。”這時一直事不關己的宴衡修接過了話。
莫遲暮面露難色,有一種被賣了的深深無力感。
茶水鋪沒有自己的馬,所以院外隻有玉清宗剛好五匹馬的時候有些尴尬。
“不可能你們騎着馬,我在前面走着給你們帶路吧。”莫遲暮說這話頗有想他們打消讓自己帶路的念頭。
但宴衡修非常大度地開了口:“莫小店家和我同乘一匹馬吧。”
“不不不不!”莫遲暮連連擺手,光與宴衡修待在一塊兒就夠他不自在的了,怎麼可能還親密地騎一匹馬。
而玉清宗其他弟子聽見宴衡修這句話露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他們知道玉清宗這位二師兄對外人一向十分有分寸感的。
“不行!”比莫遲暮更激動的是玉清宗的一名弟子,正義凜然地站了出來,“怎麼可以與宴師兄同乘一匹馬!這樣,莫店家乘我的馬,你們先去城中。剛好沒派人偵查城周,我就做這偵查的人吧!”
其他玉清宗弟子為之感動:“何慶,這樣要辛苦你了。”
“無妨!”何慶拱手回之。
然而在他們沒注意的時候,宴衡修的表情沉了沉。
莫遲暮趕緊附和:“多謝!”
“莫小店家會騎馬嗎?”宴衡修問道。
莫遲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宴衡修同他說話的語氣總是十分溫潤有禮,在他記憶中宴衡修并不是這般平和好相處的人。
難道是現在長大了?
“當然,可不要小瞧人啊。”莫遲暮微笑着回答,牽起缰繩,一個飛身衣擺随之劃出美麗的弧線,如同鳥張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羽翼,優雅而潇灑,行雲流水地上了馬背。
在那一瞬間宴衡修的視線明顯凝結住了,有兩道身影在暮落中重合。
“走吧。”莫遲暮回頭,向他們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