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藥碗聞了聞:“哇,都是些名貴的藥材啊,隻可惜我已如人之遲暮,壽命無多,白白浪費了這些珍貴藥材。”
莫月對此不予理會:“你叫什麼,哪裡人,怎麼會落得這副模樣?”
但這些問題,他選擇了緘默。
等待了許久得不到答案的莫月隻得退讓:“那你告訴我一個名字總可以吧,不然如何喚你?”
可他卻思索了一番:“其實我本來應該死的,但不知為什麼我竟活了下來。雖然,最多隻剩下三四年的壽命。叫什麼……我既已如人之遲暮,那叫我遲暮吧。”
對所謂的名字,他就如玩笑般,毫不在意地随口一說,亦不在這世上做長留的打算。
而聽着他話的莫月緊皺起了眉,生氣地叉腰站直了身子:“好啊,既然你吃了我的用了我的,又沒錢還沒地方去,以後就在茶樓給我下苦力還債吧!自今日起你就是我麾下小弟,跟我姓,莫,莫遲暮!”
至此,三年已去。
楊柳和風,暖陽高照,莫遲暮站在樹蔭下等着渡船。
此番路程,他打算向東南尋海而去。玉清宗在此地西南淨辰山深處,他本就為躲宴衡修出走的,相背而行能最大程度上避免與他再遇。
而目的地之所以選擇海,他垂頭看着繞了數圈纏着手腕藏在衣袖下的吊墜——小甜豆的遺物,莫遲暮打算把它帶去海邊。
那孩子從小就在茶樓,生前卻數次向他詢問往來人口中的海是什麼樣的,想必心中早有憧憬,可惜他沒來得及等自己長大親自去看看。就把他生時最愛之物,埋在海濱,借一雙眼睛感受潮汐吧。
莫遲暮探了探自己微弱的脈搏,本該是油盡燈枯之狀,不知道為什麼這具身體還沒任何反應,搞的他完全不确定自己何時死去,可能是明天後天,一段時間之後,也可能就在下一刻。
但他希望自己不要死的太突然,不然小甜豆的遺物得随他流落在半道了。
不過若真有哪天出現了意外在到達海邊之前死了,就在這裡提前向小甜豆道聲抱歉了,莫遲暮想這個孩子也是不會怪他的。
“客官,坐船嗎?”一聲船夫呼叫,将莫遲暮拉出思緒。
莫遲暮趕緊回以招手:“坐。”
這艘渡船不大,撐船的是個和藹的老頭,船上還貼心地給客人準備熱茶。
“平江口。”莫遲暮說完給了錢。
老頭回一聲好,撐船離了岸。
而這時岸邊傳來一個着急的聲音:“船家等等,船家等等!”
莫遲暮與船夫一同向岸上看去,是個佩劍束發穿着幹練的年輕女子。
“船家,”女子向船夫招手,“可以載一程嗎?”
船夫指了指身旁:“姑娘,這位公子已經包船啦。”
女子臉上透露着焦急,向莫遲暮拱手道:“可否請公子通融,載一程。”
“姑娘你去哪兒?”莫遲暮問道。
“渡江城。”
“剛好順路,”莫遲暮揮揮手,“上來吧。”
“多謝公子。”女子點頭示禮,上了船。
這女子眉目英氣,話不多,非常講禮數,因借渡的船,所以一直坐在船尾,船艙留給莫遲暮。
其實莫遲暮一點兒不介意别人借渡,反正他不着急趕路。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女子靠着船舷護欄,自上船到現在眉宇間都沒舒展過。
“姑娘,”莫遲暮倒了杯茶,拿着自己帶的幹糧遞給她,“吃點兒東西吧,到渡江城應該還有一段距離。”
女子有些警惕地猶豫了一下,接過了他的好意:“多謝。”
莫遲暮靠着船艙右邊坐下了,今天陽光好,水光潋滟,襯得兩岸風景如畫,讓人心情也跟着舒緩放松。
但船舷邊上的女子完全沒心情欣賞這美景,握在手中的茶和幹糧也被遺忘着,隻沉浸在憂心忡忡裡。
莫遲暮餘光不禁注意到她,這女子應該有些故事,但他從不詢問别人過往,就像他對自己過去也隻字不提,每個人都會有些想掩埋起來的東西。
“姑娘,茶要撒了。”莫遲暮言語輕松平淡地提醒了那失魂落魄的人一聲。
女子趕緊回過神,穩住手:“啊,謝謝。”
而這時女子也才終于将目光慢慢投到現實中的事物身上,她向莫遲暮問到:“敢問公子,可知到渡江城還要多久?”
“船家,”莫遲暮雙手枕着後腦勺,懶散地大聲問道,“請問還要多久到渡江城啊?”
“渡江城,還要兩個多時辰哦!”船頭老船夫拖長着嗓音回道。
“好,多謝……”女子聲音漸漸消減。
“姑娘,該走的路程不管心裡如何着急還是得走,這兩個多時辰是消不掉的。”莫遲暮看着兩岸風景,似是無意說道,“既然擔心是走,放輕松也是走,何不就拿這兩個時辰養精蓄銳,看看沿路景色,到地之後能有更多心力去做自己要辦的事。”
女子微微頓了頓,點頭向莫遲暮表達感謝,拿起手中幹糧和茶大口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