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韓真心情很好,一路上給每個遇上的員工都打了招呼。路過休息室時,恰好遇上從裡面出來的張甯。
張甯捧着杯咖啡,圍着他轉了個圈,上上下下仔細觀察一圈,問道:“好全乎了?”
戚韓真站着不動給他打量:“本來就沒什麼大問題,你送醫也很及時,那天謝啦。”
張甯擺擺手:“謝我幹嘛,你應該……”
說到一半不知想起什麼,他忽然噤聲了,表情很是古怪。
戚韓真聽得莫名其妙,追問道:“我應該幹嘛?”
張甯灌了口冰咖啡,平靜下來,改變語氣繼續道:“你應該請我吃飯!光嘴上說說算什麼事啊,三言兩語就想揭過去?知不知道那天你有多吓人,我剛提的新車差點變成兇車!”
張甯一心虛話就特别多,雖然也不知道他在心虛什麼,但是戚韓真懶得跟他東拉西扯,趕忙打斷道:“請請請!我請!時間地點你挑,定好了發我就行。”頓了頓,戚韓真又補充:“除了下周三啊,那天我沒空。”
“下周三……大後天?怎麼,那天有安排?”
戚韓真露出點膩死人的笑:“對啊,我要約會,要過二人世界。”
張甯趕緊揮手打斷,示意自己并不想聽:“行了行了,選好地點我發你,我回工位了!”
戚韓真放松地雙手插兜,“哦”了一聲。
下個周三的确是個十分特殊的日子,上輩子這一天他親口對殷鶴提出離婚,回去途中兩人遭遇意外。第二天0點都沒到來,殷鶴就被宣判了死亡。
而他居然重生回來才知道,那一天也是他和殷鶴結婚兩周年的紀念日。
戚韓真指腹無意識撫過無名指那枚簡約的戒指。他一向沒有戴首飾的習慣,兩輩子都是頭回戴,心裡卻奇異地沒感到一點不适應,就仿佛它本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他已經等待它許久。
每次想起那一天他都會感到呼吸困難,如同被重新拽回那片漆黑的水域、重新站上了百米高樓。
實在是太糟糕的記憶,所以他決心要做點什麼,用這一輩子的美好蓋住上一輩子那滿地狼藉。
雖然是頭回策劃這種約會,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戚韓真總結網友經驗,發現說來說去無非就是買花吃飯看電影逛街。
他也如法炮制。
最近剛好有一部愛情片上映,戚韓真在茶水間聽到挺多職員讨論,風評好像還不錯。他沒多猶豫包了一個晚間場,又預定了一大束玫瑰。
選餐廳時卻犯了難,上輩子六年加上重生這麼久,戚韓真居然都不知道殷鶴喜歡吃什麼。回憶起來不論是出去吃飯還是殷鶴自己開火,桌面菜色無一例外都是他愛吃的。殷鶴似乎從不挑食,也從不對什麼食物展現出格外的偏愛。
他居然現在才開始注意!
戚韓真對自己感到些懊惱。皺着眉頭糾結許久,最後他選擇放棄選擇。反正殷鶴肯定記得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也沒什麼好藏的,直接讓殷鶴選不就好了。
傍晚下班後殷鶴來接他回家,路上他就将此事和盤托出。
戚韓真覺得自己的态度應該還算自然,可殷鶴的反應看上去卻并不開心。他盯着殷鶴緊繃的嘴角,甚至從中看出了一些不悅。思來想去,隻能得出是因為自己暴露了一點都不了解他的事實。
也對,任誰知道結婚了兩年的丈夫連自己吃飯的口味都不記得,應當都會不開心。
面對戚韓真遞來的,頁面塞滿密密麻麻餐廳的手機,殷鶴隻是淡漠地掃了一眼,語氣平平道:“回家再說。”
戚韓真在心裡對自己展開了深入的自我批判,聞言也不敢反駁,乖乖道:“好。”
而後戚韓真想說些什麼活躍氣氛,嘗試和殷鶴分享公司裡的趣聞。無奈殷鶴始終反應平平,很快戚韓真也沒了心思,頭靠着玻璃窗看外面不停往後退的樹。
有些無聊,但更多的是久違的熟悉感。
上輩子兩人待在一起的大部分時刻氛圍其實都是這樣。隻不過那時候是殷鶴主動問他有沒有遇到有意思的事,而他懶得說,頭也不擡劃着手機屏幕敷衍地回一句“沒有”。
如今倒是反過來了,他叽叽喳喳說這些有的沒的,殷鶴卻沒心思聽。
戚韓真心中有些感慨,無聲歎了口氣。
車輛在沉默中行駛了大半路程,最後被堵在一個粘稠的十字路口前。
正值晚高峰,車流量大得駭人,路口擁擠,車子停在原地好半天也不見動彈。陽光斜照進窗口,一同湧進來的還有此起彼伏的鳴笛聲。
沒辦法,塞車總是很容易讓人感到心情煩躁。戚韓真聽得心煩意亂,想把窗戶關上隔絕噪音,又舍不得那點舒服的風,正猶豫間,一隻瘦小的手從窗縫中伸進來,扒住了車窗。
戚韓真吓了一跳,側頭看過去,窗外站着一個黑黑瘦瘦的小女孩,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哥哥,要不要買束花?”
小女孩語速有些快,一邊說一邊舉起另一隻手,不算大的拳頭緊緊攥着幾枝花,看不出什麼品種,都蔫搭搭的,在橙黃的落日餘光下很沒生氣地垂着腦袋。
戚韓真掃一眼,把窗戶放低了些。
“怎麼賣啊?”
小女孩一直扒着玻璃,見戚韓真把窗戶全放下才收回手,很積極地回複:“十塊一枝!”
戚韓真沒說買不買,而是笑道:“小妹妹,這是路邊摘的野花吧,都蔫了,也不好看,怎麼賣這麼貴?”
小女孩眼珠轉了轉,顯出一種小鼠般的精明,脆生生道:“不是野花,是我親手種的,可以入藥,能治失眠!”
一聽就是胡謅的。
戚韓真很不喜歡那種狡猾的小孩,本來是有些無聊想逗逗,一下子沒了心思。也懶得拆穿她,于是順着往下道:“我睡眠質量好着呢,用不着治失眠,這花沒香味長的還醜,十塊一枝太貴了,不買不買。”
說完他擺擺手就準備關上車窗,小女孩見狀一下子着急起來,又伸手去扒玻璃,戚韓真怕夾到她手,隻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