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整天的發展都很魔幻。
門開時迎接他的不是兩具糾纏着的赤條條的軀體,而是一個溫暖擁抱,和愛人滾燙的眼淚。
是兩輩子加起來的第一次。
一瞬間殷鶴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關節都不聽指揮,成為了一個不知該作何反應的提線木偶。
他轉動遲鈍的腦袋,呆愣地思考作為“丈夫”這一角色,此刻應該有的反應。
嗯……現在這幅場景,他應該先憤怒,指責愛人的不忠。
他擡起手預備推開戚韓真,不過片刻又放下,行為僵硬像個系統指令矛盾的機器人。
不……不對,戚韓真在抱他,他應該先回抱……
一左一右兩個念頭相互駁斥,他的手擡起又放下,始終難以抉擇,最後隻能尴尬地拍了拍戚韓真肩膀。像過去做過千百次的那樣,熟練地妥協:“你和外人出來開房,你還委屈上了?”
戚韓真反應卻不似過去,沒有反駁,也沒有冷言冷語,而是調轉槍口痛罵那個不懷好意的男人。這反倒讓殷鶴沉默了,相處多年,沒人比他更了解戚韓真。
對待外人戚韓真永遠彬彬有禮,可是一旦對象是殷鶴,即便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也永遠會轉移矛盾将責任全部撇開,轉而反問:“所以呢?你要離婚嗎?”
殷鶴一直都知道,比起那些朋友、合夥人和大學同學,或許自己對他而言才是那個外人。他早已習慣,今天這出反而令人無所适從。
混亂中他先把戚韓真提溜回了家,當天沒拿那個不長眼的男人如何,不過事後自然不會讓他太好過。
但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東西,真正讓他感到頭疼的是此後戚韓真種種詭異表現。
沒有驕縱任性,沒有冷暴力,整整一周兩人連争執都沒有,這完全是史無前例。要知道戚韓真從來自帶找茬系統,和殷鶴獨處十分鐘就會自動開始挑刺惹矛盾。這樣厭惡他的人居然會在漏接他電話後主動對他認錯,這太魔幻了。
殷鶴頭有些相信譚奕的診斷了,他可能真的患上了嚴重的臆想症,于是周末他去了譚奕那裡一趟。
譚奕對此既欣慰又憂慮,欣慰他終于不再諱疾忌醫,憂慮被殷振海發現後會影響殷鶴繼承家業。殷振海不知道的譚奕的另一層身份,是殷鶴母親的舊識。
那名可憐的女人在婚姻中經曆了嚴重的pua和家庭暴力,以至于精神崩潰,症狀尚且不嚴重時她曾私下找到譚奕求醫。
其實比起醫學上的幫助,譚奕更建議她尋求法律的援護跟丈夫離婚。可是女人有她的顧慮,她的婚姻并不似普通人那般簡單。自出生就是孤女的她,14歲開始受殷振海資助,在那之後一直被他養在身邊。這個大她十歲的男人控制欲很強,從不讓她交友出門,念書也隻請私教。多年下來她早已同社會脫節,基礎的社交能力都喪失。
生完孩子後稍微自由一點,每周能出一到兩次門,但時間也不能太長。來見譚奕也是打着身體不舒服的幌子,甚至她們談話都隻能躲在婦科辦公室,而保镖就守在樓梯口。
一月一次,漸漸成了她們固定的見面。
可惜這種偷偷摸摸的治療,效果并不理想。藥物隻能混雜在保健品之中被偷帶進家。雖然女人很聽話,每次都會按時吃,但病源太深太近,所做的這一切也僅僅是延緩症狀加重。譚奕每一次見她都比上一次更加孱弱。
某一個雨夜,譚奕收拾東西準備交班,意外在樓梯口撞上渾身濕透的女人。這不在她們約定的時間内,女人單薄的脊背深深彎塌着,面孔蒼白毫無血色,身形憔悴,反常的出現更是讓譚奕心中頓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