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怎麼偏偏是昨天晚上!!”護士扶着腦袋,很是懊惱的模樣。
戚韓真更加惶恐,上前一步:“昨天晚上怎麼了?!”
護士苦着臉,很快将他不敢深思的想法印證。
“殷先生昨天夜裡忽然休克了。”
“休……休克?”戚韓真整個人呆站在原地。
“查房發現的時間很極限,好在搶救回來了,現在重症監護室……哎!你去哪?!”
戚韓真猛地擡起頭拔腿就跑。
“休克……怎麼會……怎麼會……”
重症監護室在另一棟樓,戚韓真一邊狂奔一邊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
很快到達監護室門外,隔着厚厚的玻璃,戚韓真看見殷鶴身上佩戴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儀器設備,整個人都被籠住,他想看看殷鶴的臉都做不到。
“怎麼會……”
他好像失去了語言能力,隻會不斷重複這三個字。
護士氣喘籲籲爬上樓時看見的就是這幅情景,心中不忍,她上前試探地拍了拍戚韓真肩膀。
“你……沒事吧?”
戚韓真原本垂着頭一動不動,被她這一問忽然扭過頭來,漆黑無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為什麼?”
護士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什麼為什麼?”
戚韓真眼眶發紅,咬着牙控制淚水不落下來,表情看上去兇狠又脆弱:“為什麼會休克?不是說狀态很穩定嗎?!”
護士也感到不解:“是啊,狀态是很穩定啊!每一項數據都很安全,完全……完全跟生命危險沒有關系啊。”
越說聲音越小,戚韓真并不滿意,一把抓住護士肩膀,出離的憤怒:“安全安全,穩定穩定!真穩定怎麼會突然休克?!你們根本就沒有好好治對吧?!成天拿着破數據忽悠我!!”
護士被他兇得一愣,緊接着肩膀傳來清晰的痛感,她也火了,狠狠甩開戚韓真雙手,反駁道:“沒問題就是沒問題!誰忽悠你了?他身體養的比你還好呢!醒不過來單純是他自己的問題!他想死,他要死,他不想活!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和剛剛小聲的模樣全然不同,護士這段話越說聲調越高,底氣十足,戚韓真聽完整個人都蔫兒了。
“他不想……活?”他垂着頭慢慢後退,姿态萎靡像一支枯萎的雛菊,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清,“不,不可能。”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事已至此也沒必要繼續自以為善意的謊言了,護士幹脆一口氣把這段日子想說的全說了。
“我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你,隻看傷勢的話,他早就該醒了。那場車禍并沒有傷害他的大腦,昏睡到現在隻有兩種可能——他身上還有一種特殊的,現代醫學根本無法查探到的隐性疾病。或者,他自己不想活了,喪失了求生欲,意識主動選擇繼續沉睡。第一種僅靠目前的醫療手段無法解決,第二種患者本人不改變想法的話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護士頓了頓,忽然問道:“你覺得他是哪一種?”
這是一個太殘忍的問題,護士問出口才後知後覺。意料之中的,戚韓真沒有回答,他安靜地垂着頭靠在牆邊,本就憔悴的面容更加蒼白,抖着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
護士看着那副樣子終究不忍心,上前道:“說不定……過一段時間他就改變想法了,都是有可能的。他身體底子好,隻要有一點求生的想法,一定能醒過來的。”
她本意寬慰,落在戚韓真耳中卻與刀割無異。
隻要有一點求生意願……意思是殷鶴現在連一點求生意願都沒有……
他那麼不想活……因為我?
戚韓真手和臉都緊緊貼着監護室的玻璃,拼命地往裡瞧,卻仍看不見那人模樣。挫敗、悔恨、絕望……無盡灰色情緒湧上将他的藍天吞噬,從此他的世界隻剩下陰霾。
我又把他害死了。
複生後自以為多一世記憶,能把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于是心安理得地隐瞞、欺騙,甚至為此沾沾自喜……明明一切都已發生,即便時間逆轉,重新淌過同一條河流,心态、記憶也早已改變,不再是曾經的自己。承蒙重生恩惠,清楚一切卻還故意隐瞞、扮作懵懂無知模樣,實在是惡意滿滿,罪無可恕。
在眼前重映的不再是前世,而是今生。每一幀的自己都是如此面目可憎,戚韓真恨不得沖上去把自己的臉全部撕爛。
可是他做不到,事實上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他心中有百般苦楚無法表達,有千萬希冀無法成功,他所能做的一切隻有額頭抵着玻璃安靜地流淚,在心裡向神明發願。
如果真的有神明,我誠心地向您忏悔我的罪惡,一切責任都由我自己承擔,我的血肉靈魂您盡管拿去。但我懇請您,不要懲罰我無辜的愛人,遇見我他已經足夠不幸,他的溫柔與善良是世間寶貴的财富,我懇請您,我懇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