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落雪見此,心中一喜!欲要再來一掌讓此人就此斃命時,遠方卻突然傳來一聲急切的叫喊。
他慌忙收掌,身形一閃,掩于樹後陰影,身子因恐懼微微顫抖,小心謹慎地露出一雙眼向外探望。
卻見是一名身穿杏黃衣衫的女子從遠處慌張地跑到楚靈修面前,将他扶起,支着他一隻胳臂在瘦削單薄的肩上,撐着他的身子緩緩離去。
那女子,正是與楚靈修同一日進宮的殷甯甯。樣貌普通,資質平庸,整個人平平無奇。據說是因為唱了一曲與君上有關的豔麗之曲才成功入選後宮的,這屬實令狐落雪深感意外和不解。
但即便入宮了,也是同其他妃子一樣同屬平庸之輩,深居後宮,顧影自憐。
烏啼霜連瞧都沒瞧過她一眼,因此殷甯甯對狐落雪來說夠不上威脅。他也就未将注意力放在這個人身上,對她知之甚少。
今日雖不能一掌将楚靈修擊斃,但也不是沒有收獲。
狐落雪望着那兩道愈來愈遠的一白、一黃的背影,嘴角勾起,浮起一抹笑意。月的陰影勾勒在他泾渭分明的五官上,愈發襯得他笑意的陰險和可怖。
***
楚靈修幾乎是一路渾渾噩噩回到桃夭宮的。他身上的廣寒月白衫未被鮮血染到,一身清清白白,點塵不染,人看起來像沒事一樣。
但他那張慘白的臉、發白的唇瓣,暴露了他的傷勢。
殷甯甯忙把楚靈修放倒在軟榻上,顫聲道:“我……我去找烏啼霜。”
楚靈修本來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一聽到烏啼霜這個名,登時垂死命中驚坐起!忙扯着濃稠腥辣的嗓子道:“不……不行!”
殷甯甯又氣又急,恨恨跺了跺腳:“你都要死了!還在别扭什麼!”
楚靈修重躺回榻上,摸了摸疼痛的胸口,有氣無力道:“放心,我感覺我還能撐一會兒,死不了……死不了……”如夢呓般,嘴中雖是念念有詞,卻是胡言亂語。
那股掌力所帶來的凜冽的魔氣透過楚靈修的衣衫和肌膚,如雪融化了般,悄無聲息地進入了他的體内。
是以那股魔氣在他體内橫沖直撞、肆意橫行,将他運轉的經脈一一堵塞,将他體内的那股微弱的靈氣吞噬、煉化。
楚靈修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放在蒸鍋上的饅頭,随着體内熱氣的湧動,他的痛苦也愈發膨脹、強烈。
沒多久,軟榻上濡濕了一片汗漬。那之後,他徹底陷入了昏迷,不省人事。
殷甯甯凝視着楚靈修蒼白的側顔良久,最後無奈地歎了口氣,心道:“抱歉,我雖早已知曉你今晚會遭此一劫,但我不能告訴你,我也無能為力。在這本書裡,能幫你的隻有烏啼霜。”
便離開了桃夭宮,去找李公公。
桃花簌簌,落花如雪。
月光清明,攜帶着落花的芳香飄進窗棂内,軟紅榻上如花似玉、如玉清潤的人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似是不滿般将頭扭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那一身玄色長袍的男子一愣,如被烈火燙到了般,想把人推開。但垂眸一見這人眉毛微蹙,臉頰上沁出薄薄冷汗的模樣,被雪覆蓋、被冰封住的心一下子徹底消融。
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指尖輕輕地纏繞楚靈修的一縷秀發,指腹在細密的發絲間,溫柔、缱绻地撫摩。
“師尊,隻有在你睡了時,我才敢碰你。從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一道極低極低的呢喃随風消散,卻怎麼也散不了空氣中漂浮的濃濃桃花香。
那是兩人之間愛的羁絆、愛的氣息。
那年那夜,月依舊如故,桃花依舊如故。
被桃花圍繞的竹舍裡,兩道身影在床上旖旎纏綿。
還是清鹫峰弟子的烏啼霜深情、貪婪、痛苦地望着軟榻上的那名年輕男子,待到男子熟睡後才敢跪倒在他床邊,然後伸出那隻包含了隐秘愛意的手,顫抖地去觸碰他的仙君。
觸摸他身上的一切,眉梢眼角、柔發順絲、衣角衣帶……
“師尊,若今晚能一直這麼下去就好了……若你永遠都無法醒來就好了,那……那我就能繼續和你在一起了……”
似是對烏啼霜這番柔情的話做出回應,楚靈修眉毛蹙得更緊,鼻尖哼唧出一道痛苦的呻吟。身子更是微微顫抖,脖頸僵硬地從烏啼霜懷裡轉向别處。
烏啼霜又往楚靈修體内輸送一股柔和的魔力,而後輕輕地将那人的頭轉回,讓他靠在自己的肩頭上。
他摟緊那具灼燙的身體,像是在哄孩子般,柔聲道:“師尊,沒事了、沒事了……乖乖地再忍一會兒,就不疼了……”
一如從前,師尊哄他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