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落雪沒想到事情敗露得如此之快。當得知楚靈修未被殺死,烏啼霜救了那人并身受重傷的那刻,他覺得一切恍若在夢中——這其實隻是他做的一場不切實際的夢罷了。
一切如初,一切安好。
隻可惜,并不是夢。
在惶恐和驚慌中,煎熬地度過了幾個時辰後,自以為做得滴水不漏,但還是被江浪發現了痕迹,順藤摸瓜,二話不說就将他打入了地牢。
任他冤枉喊得震天響,百口狡辯,那人也隻是充耳不聞,好像這事已蓋棺定論了般。
不消一日,狐落雪被兩名黑衣人押到了森獄殿中。這一路上,他滿腦子都是想着脫身之法,隻要一口咬定不知,于情于理,烏啼霜應該不會拿他怎樣。
殿中站立了三人。為首的是烏啼霜,面色蒼白如紙,重傷未愈。兩旁的則是面色不波,全然像在看熱鬧的江浪和花滿渚二人。此外,還有偷偷躲藏在偏殿兩處,畏首畏尾的吃瓜群衆。
這些吃瓜群衆中,有來自魔、妖兩族的高級官員和下等平民,也有來自後宮中的妃子。當然,身為本書主角的楚靈修也身居其中。
自那日刺了烏啼霜一劍,把人弄昏過去後,他做賊心虛,生怕烏啼霜來找他報仇,是以一直在桃夭宮中深居簡出。又因無意窺見了那面牆的秘密,更是不敢面對烏啼霜了。但是,逃跑的念頭雖如馬般在腦海中奔騰不已,還是架不住人性的好奇。
一聞罪魁禍首竟是那狐落雪,且要被君上當庭審判的風聲後,便心癢難耐,馬不停蹄地奔到了這裡,湊熱鬧。
一時之間,這座殿堂竟如集市般堆滿了人。人雖多,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殿内沉默肅靜如結冰一般,衆人都屏氣凝神地注視着烏啼霜和狐落雪二人。
這森獄殿變成了公正森嚴的審問法庭。
衆目睽睽之下,将要上演一場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狐落雪被押至烏啼霜面前,雙膝跪倒在地,身形哆嗦如秋風卷落葉。他深吸了幾口氣後,才鼓起勇氣擡眼向烏啼霜看去,道:“君……君上……”
烏啼霜雙眼深沉,如一潭死水,難以窺見其水面波痕。他隻是靜靜地看着狐落雪,忽然閉上了眼,問道:“你跟了我幾年?”
狐落雪一愣,面上閃過一絲驚慌之色:“一……一百多年了。”
烏啼霜睜開眼簾,面色竟露出一絲柔和之色:“對你這種低等妖族來說,時間也不短了。”
狐落雪誠懇恭敬起來:“是,在我眼中,便像是陪你度過了一生一世般。”此言頗有調情、哀懇之色,聽在衆人耳中立即刮起一陣驚呼聲。但楚靈修卻是微微皺眉,一直閃爍的眸光逐漸黯淡了下來。
烏啼霜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一向待你不薄,三宮六院,你都可随意進出。當年救你,也隻是看中了你們狐妖一族生性狡黠的一面而已,此外對你再無任何情義。你從前對我做的種種風月之事,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屑與你這種下等之人計較過多。怎想你一步錯、步步錯,竟會被情迷糊了頭腦,糊塗到這種地步,淪落到這種地步。”
狐落雪面白如紙,拉住了烏啼霜款擺一角,顫聲道:“我……我……”欲言又止,不知該說什麼。生怕一出口,便會陷入話術陷阱。
烏啼霜垂眸冷漠地望着他:“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狐落雪咬緊了牙,瘋狂搖頭,鐵定了心咬住清白不放:“不是我!不是我!那條蛇不是我放出的!君上,我、我冤枉呀!”
烏啼霜言簡意赅:“我隻問你,指使你的那人,可看清他的面貌,可知他是誰?”
狐落雪身形一顫,迷茫地望向四周,喃喃道:“我……我……”
烏啼霜臉色微變,喝道:“是不知道,還是不願說?!”
狐落雪眼底泛出淚水,終是放棄:“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那人穿了一件黑袍,面目被黑霧籠罩了!他告訴我,他有辦法讓我、讓我……”說到這,突然失心瘋般,悲痛般地嘔了一聲。頭無力地低垂着,瘦弱、單薄的雙肩顫抖如螳螂臂擋車。
楚靈修瞧得暗暗心驚,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這時,狐落雪眼角餘光卷入了楚靈修的身影,他再次被刺激到,猛地跳了起來,大喊大叫:“是你!是你!楚靈修!你為何會在這,你又來看我熱鬧!我當初就該在你入宮那天,趁你手無縛雞之力時殺了你!殺了你——嘔!”
突然,一陣勁風如巨石般砸向他胸口!他吐出了一口血!
“住嘴!”烏啼霜飛快卷回袖袍,狐落雪被擊得摔倒在地,胸口一灘鮮紅的血。“賤人!忍耐你到至今,非但不知悔改,還想繼續逞強兇行惡!”烏啼霜咬牙切齒,目光犀利,狠狠地盯着他,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他和你相提并論?我烏啼霜愛寵幸誰就寵幸誰,你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