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楚靈修翻來覆去睡不着。狐落雪慘死的模樣還在他腦海中浮現。
那一雙黯淡、慘白的眼死去時,淺色的瞳子裡,有他清晰的倒影。小時便常聽人說含恨、含怨死的人死後最容易化為厲鬼。
厲鬼飄蕩世間,要害的第一個人,自然是死時看到的最後一個人。在充滿了唯獨主義的現代生活時,楚靈修本就害怕鬼怪。現如今,穿進這個存在幽靈鬼魂的世界,恐懼之心更甚了。
他緊緊裹住被子,纏繞幾圈,然後從床上爬起點上床尾頭的高燭,将藏于枕頭底下的地圖抽出,湊近火燭旁,細細看起來。這是一張從魔都前往十二仙峰的地圖。地圖上盡是密密麻麻的細小路線,每條路線顔色各異。
紅線表示空路,綠線則是表示陸路,白線表示的是水路。三條線路複雜繁蕪,編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你穿來我穿去,有時到了某處又不知延申去了哪兒或是中途斷線換道。總之異常複雜,看得人迷離迷糊,非一時半會能解讀出來。
楚靈修越看越頭疼,眼睛愈發幹澀,最終忍不住破口大罵:“250,物無所值。我申請換張簡單點的地圖。”
這張地圖,是他花了所有b格,磨破了嘴皮子,才迫使250兌換而來的。250哪裡會理會楚靈修的無能怒吼,隻是一味警告:
【攻略任務即将完成,請宿主勿要放棄,繼續攻略。】
楚靈修幽幽斜睨:“進度值多少了?”
250:【60%】
楚靈修咬牙道:“為什麼越到後面增加值越少?!這沒道理!”
250:【随着劇情的推進,主角之間互動增多,為了衡量互動與劇情間的平衡,避免劇情過少亦或主角互動過少,攻略值算法将做出适當的調整,以推動攻略劇情的發展和刺激主角間的愛情。】
楚靈修徹底破防,本以為勝利近在眼前,結果是長路漫漫,永無止息。
“你放屁!狗逼東西!我還有一事要問你!”
250:【禁止宿主對系統進行辱罵。】
楚靈修呵呵冷笑:“罵的也不少了,你也不必在意。我隻問你,那日水靈洞中,我看到的那些刻字,是不是都是真的!”
250陷入沉默:【拒絕回答與攻略無關内容。】
楚靈修:“你不回答,我就默認你肯定我的說法。那清婉君,是烏啼霜的師尊!他早已心有所屬,且是苦苦暗戀了六百多年,現在還在等着那人的出現!”
“那我這個主角受算什麼?工業糖精的産物嗎?為了滿足讀者的磕cp快感,制造出來的工具人?!什麼白月光、替身梗,拜托!已經過時了!”
楚靈修氣呼呼地罵着,轉眼向案幾上的那盤棋枰看去。那棋枰正是他與殷甯甯共同下過的。自那人下山後,他便再也沒動過,一直放到現在。他看着那棋枰,便如看到的是殷甯甯般,委屈巴巴道:“好你個殷甯甯!你騙我,你還說你不清楚清婉君是誰!老子才不要當那個第三者,做橫刀奪愛的人!”
罵完一非人和一個人後,楚靈修又将矛頭指向烏啼霜:“烏啼霜啊烏啼霜!我算是明白了,你為何非逼我叫你小霜,為何非逼我穿白衣,是因為那人總叫你小霜,喜歡穿白衣是不是!就連這地方,也是專為那人建的,我成怎麼了?鸠占鵲巢?”
他話音一落,一個聲音從窗戶外穿了進來。
“不錯!”
聲如冷霜,不喜亦不悲,如淡水,寡然無味。楚靈修擡眼看去,花紋樣的窗棂外,桃花簌簌之下,端立着一個人。
一身黑袍如瀑,流光溢彩。袖袍中露出一截雪白皓腕,蒼白的指骨緊緊抓着窗沿。藏于樹林中的模糊月牙兒,月光如水,照得他身影哆嗦、悲涼。烏啼霜面色卻是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楚靈修知道,這人眼底早已泛起了圈圈漣漪。
楚靈修半點臉露在月光中,半邊臉覆于陰影裡,也不知是喜還是悲,道:“烏啼霜,我今日問你,從始至終,你是不是從未把我當成我,而是那個你所謂的師尊?”
“是清婉君,”烏啼霜從窗棂中翻身進入,身形攜風,燭火搖曳明滅。“你放尊重點。他是我的師尊,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
烏啼霜走近裹成粽子的楚靈修,目露嫌棄和鄙夷之色:“他不會像你,也不會像任何人一樣,帶着目的接近我。”
楚靈修瞪他:“你懷疑我居心不良?”
烏啼霜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是否心懷鬼胎,你自己清楚。”
楚靈修不怒反笑,方才一陣發洩似已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眼底帶嘲:“他人是被你殺死的,他的話你倒是願意相信。狐落雪若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君上這麼将他的話放心裡,在陰間必會開心吧。”
烏啼霜冷冷看他:“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楚靈修嘴角冷冷一笑:“是有目的,但說了你也無法理解。我倒是想問問你,把我當成你師尊的替身,在這場遊戲裡你玩的開心嗎?”
烏啼霜呼吸沉重起來:“你看到了多少?”
楚靈修俊臉一擡,秀眉一橫:“全部!”
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的氣勢。豈料這話一出,眼前一道黑影迅速逼近,等到反應過來時脖子上已多了一隻手,而他本人則“砰!”的一聲,被烏啼霜提着砸在了床鋪上!
烏啼霜掐着楚靈修的脖子,紅了一雙眼:“誰允許你進去的!”
楚靈修被掐得流出生理性淚水,眼尾氤氲,顫抖着聲兒道:“我……我擅自闖入的!怎樣!烏啼霜,你好惡心!你好惡心!”
烏啼霜咬牙:“呵!我惡心?我怎麼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