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嶼無情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擡腳離開,他本來今天就請假了,“好好享受你的‘不無聊’時刻。”
阿傑朝着他的背影沮喪地喊道:“師父,你真的要走啊,别丢下我啊,你怎麼這麼絕情……”
……
林賽·墨菲的‘大部隊’來了,他和沈西硯親自去機場接的。
三個人,正好塞滿了吉普車的後座。
“哇噢!巴厘島!陽光海灘我終于來啦!” 卷頭發的小胖子馬修·希爾是個活潑歡快的攝影師,他忍受夠了英國一整個冬天的陰暗晦澀,看見耀眼的陽光、湛藍色的晴空和茂盛的熱帶綠植興奮不已,恨不得馬上穿上泳褲跳進暖洋洋的海水裡。
“還有美食。” 盧克·格裡克推了推眼鏡補充道,他負責團隊的音樂和剪輯工作,對吃的也頗為上心,“老大,你這回終于讓我們享受了不錯的福利。”
林賽看着後視鏡,“哼,我早就說過,跟着我混,遲早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
“感謝慷慨的資本家爸爸們,我們這次拍片的預算很充分,終于不用摳摳搜搜了。老天啊,東南亞真是我們的福地,上次那個廣告片爆了之後,我們的片約已經排到後年了。” 紅頭發的女孩傑西卡·梅德利開口道,她不僅負責場務,還管錢袋子,對團隊的财務狀況了如指掌。
林賽感慨:“有錢真好,以後可以多拍自己想拍的東西了。”
沈西硯轉頭笑嘻嘻地說:“今天墨菲先生請客,洗塵開工,晚上我們可以縱情哈皮一下了。”
盧克眼睛亮起來:“有硯寶在,好吃的肯定少不了。”
沈西硯平時沒少去林賽的工作室,跟他團隊的這幾個人相當熟,尤其是盧克這個吃貨特别纏他。有次家宴,擅長烹饪的母親親自下廚料理了一席飯菜,第二天他看見廚房裡還有未開動的三杯雞和糖醋排骨,便讓幫傭打包作午飯。他拎着飯盒去了林賽的工作室,一開蓋子,眼尖耳尖鼻子還特别靈敏的盧克就跑了過來。沈西硯看着盧克陶醉的表情,知道這孩子可憐的英國味蕾從此開始堕落。
沈西硯托着下巴想了想:“烏布的髒鴨飯是最有特色的。我們晚上先去吃這個。”
盧克激動地伸手過去和沈西硯擊掌:“英雄所見略同,我在網上也看到了這個推薦。散養在巴厘島綠油油稻田裡的野生鴨子,吃起來想必很帶勁兒。”
“喂喂,盧克,擦一擦你嘴邊的口水,快要掉到地上了。”傑西卡搖搖頭,無法被這個吃貨的熱情撼動,她正在管理身材,對巴厘島享譽盛名的瑜伽才心馳神往呢。
馬修信心十足地說:“有盧克在,我們這部片子必然饞人。”
一行人在車上鬧鬧哄哄地聊天說地,不多時便到了他們租的房子。
“一共四間房,你們每個人各一間,我跟西硯一間。” 林賽麻利地分配好卧室,帶着他們參觀了一圈,就放長途航班過來的夥伴去休息了。
沈西硯泡了一壺紅茶,往托盤裡裝上從法式面包房買來的司康,坐在客廳寬大的沙發裡,津津有味地看着詹姆斯·喬治·弗雷澤寫的關于各地巫術的大作《金枝》。
林賽安頓好他們之後跑過來也靠在沙發上,喝了一口盛在骨瓷杯裡的紅茶,感慨道,“我的小少爺,還是你會享受。”
沈西硯笑笑,放下書,問:“明天就開工了?”
“嗯,”林賽點點頭,忍不住拿了一塊玫瑰司康,“你知道的,我們這幾個人是一天也閑不住。”
“想好拍什麼了?”
林賽嚼完司康,又把雙手放在腦袋後面思考,“巴厘島作為一個旅遊勝地,當地傳統的生活必然和外省外國人産生沖突、對抗、退讓和融合。你有沒有發覺,遊客的侵略性在巴厘島特别突出,尤其是白人遊客們。就從食物角度來說,遊客很少看到本地人吃的日常餐館,而遊客吃的餐廳又從來看不見本地人的面孔。本地人和外地人的飲食,似乎一個在南極一個在北極,泾渭分明。在遊客出現的地方,本地人的生活似乎都隐遁了、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這種事情在東南亞的幾個地方特别明顯。在東京、大阪、首爾、濟州島這些東亞的旅遊城市,偏偏就是遊客需要接受本土飲食,而不是反過來讓本地人去好生伺候外國人的胃。這背後是文化自信、經濟強弱的差異,還是什麼?”
“這是一個很好的視角,很想看看你會用什麼方式去呈現這種差異性。” 沈西硯充滿期待地說。
“明天我帶他們幾個先去周邊轉一轉,了解風土民情,然後再邀請當地和外地人都聊聊他們對巴厘島食物的想法,交流碰撞一下,畫面一定會更清晰。”
林賽找到一個地陪兼翻譯,後面幾天他開着車帶着團隊走街串巷,去尋找他想講的故事素材。
沈西硯大部分的心思在自己的課題和書本上,還有一部分飄在床邊的宣傳頁上。
一個清晨,林賽急吼吼地起床要去看早市以及本地人的早餐飲食。
沈西硯被吵醒後就沒了睡意,他抓起那張吊着他心思的沖浪宣傳單,畫面中站在浪闆上的男人低着頭,面目模糊,辨認不出臉上是否有酒窩,隻能看清楚他的頭發是黑色的,身上的腹肌有八塊。
過了一會兒,他跳了起來,迅速地穿好衣服,套上鞋,刷牙洗臉,朝沐浴着大好晨光的海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