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硯拿出袋子裡的面包和甜點，把自己喜歡的瑪芬和肉桂卷遞給柏嶼，“教練，你一定餓壞了吧？吃點面包墊墊肚子。”

柏嶼确實餓，也沒跟他客氣，“謝謝，味道很好。”

“他們家的肉桂卷最出名，每次老遠就能聞到肉桂的香氣，所以路過的話都會被吸引進去。” 沈西硯又擰開一罐鮮榨的橙汁遞給他。

“你好像對吃挺有鑽研的。” 沈西硯談起食物眼神總是亮晶晶的，雖然他吃相斯文，不疾不徐，但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有一種神奇的蠱惑力可以帶動别人的食欲。和他吃東西，眼前食物的美味會增加好幾倍。柏嶼也受了蠱惑，失去了拒絕的能力，把沈西硯遞過來的食物一一吞入腹中。

“我隻是喜歡吃，我有個小小的願望，是嘗遍世界各地的美食。”

“這個願望還小嗎，走遍全世界，大概是我的終極理想。”柏嶼雙手撐在腦後，身體朝後傾，仰頭看着遠方。

“教練，你也喜歡旅遊？” 沈西硯追問。

“巴厘島是個旅遊天堂，每年來這裡的遊客好幾百萬，我的學員來自全球各地，我也免不了對他們的世界感到好奇，很想出去看一看。”柏嶼微笑着，沈西硯的目光深陷在他臉上漾起的酒窩和微微牽起的唇角。

“一定有機會的，人們常說旅程不是在登機時刻、而是在念頭生起的那一刻開始的。”沈西硯說。

“你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人類學家？” 柏嶼望向他。

沈西硯點點頭，“我爸媽喜歡到處跑，小時候跟他們一起去過不少地方，我對各地風土民俗也都很感興趣，所以讀書的時候才選了人類學的方向。”

“那你最喜歡的地方是哪裡？”

“最喜歡的地方……唔，” 沈西硯想了片刻，要說此刻最喜歡的地方，必然是巴厘島啊，因為在這裡遇見了初戀，當然現在絕不是宣之于口的時候，他隻能說：“每個地方都有特别的地方，和不同的人去，也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和記憶。不過我一般都是家庭出遊或者跟朋友結伴，還從來沒有自己獨自旅行過，挺想嘗試一下一個人旅遊的感覺。”

太陽漸漸西斜，但是此刻的陽光仍然耀眼，柏嶼忽然覺得身邊的人很像天上懸挂的太陽，陽光、溫暖，真誠，給人一種絕對的安全和信賴感。他天真單純，大概是因為從未受過傷，挨過痛，吃過苦，這麼看來，倒更像一朵溫室裡的玫瑰花。漂亮耀眼背後想必是無數的細心呵護。是什麼樣的家庭才會養出這樣的小孩兒？他第一次對别人的生活好奇起來，大概是生活中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

劇場的入口是一座小型的善惡門，那是一對由直角三角形組成的對稱建築，兩邊雕刻着複雜華麗的花卉圖案，在巴厘島随處可見。一群上身赤裸、腰間系着紅色腰帶，穿着黑白灰格紋紗籠的印尼男子出現在入口處，劇場中央燭台的火把開始跳動，祭祀撒着淨化場地的聖水，周遭的喧鬧聲漸漸停息下來。

每個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張演出的宣傳冊，上面寫着火舞劇故事的脈絡和人物介紹，柏嶼指了指冊子上的内容，壓低聲音問：“你知道這是什麼故事吧？” 柏嶼怕沈西硯不了解背景，看起來會枯燥無聊。

沈西硯點點頭，他來巴厘島之前就做過不少功課。

東南亞自公元1世紀便受印度教的影響，史詩《摩诃婆羅多》和《羅摩衍那》是印度教重要的文化遺産，至今在東南亞的文化生活中扮演重要的作用。巴厘島作為印尼群島唯一還保留印度教信仰的地方，當地生活的方方面面自然都有傳統宗教的烙印。兩部史詩故事在民間口口相傳，還滲透到了戲劇、舞蹈、皮影戲中。火舞劇的梗概便是改編自《羅摩衍那》，講述王子羅摩和他妻子悉多的故事。羅摩美麗的妻子悉多被魔王羅波那劫走，羅摩在尋找悉多的過程中遇到神猴哈奴曼，在哈奴曼的助力下，一路斬妖除魔，跨越千山萬水，克服重重障礙和關卡，終于從魔王手中救下妻子。故事蕩氣回腸，恢弘浩大，深受民間喜愛。

柏嶼認真地聽着，漸漸流露出驚訝的神色，“沒想到你了解的那麼全面。”

“我對巴厘島的印度教文化很感興趣，這也是我來這裡的原因。”

那群赤裸上身的男人舉起雙臂，開始齊齊唱着“qia qia qia qia” ，接着各個重要人物悉數登場，扮演悉多的女舞者衣着華麗，披金戴銀，頭上頂着金色的發冠，伴随着巴厘島獨特的人聲甘美蘭音律，曼妙地扭動着腰身，靈巧地彎曲着手指，展現極具特色的傳統舞姿。猴王哈奴曼不僅是個英雄人物，還在火舞劇裡面擔當一定的喜劇角色，他在前排的觀衆中上蹿下跳，嘗試各種互動，引來人群的大笑和掌聲。

太陽落到海平面以後，天空最後那抹紫色也被黑夜遮蓋，劇場中央的火把便成了全部的光源，紅彤彤的烈火中央演繹着善與惡激烈的鬥争和角逐，觀衆聚精會神，被哈奴曼和魔王牽引着視線。

沈西硯分神了。

他偷偷轉頭，在模糊不清的光線中辨認柏嶼英俊的側臉，在鬧哄哄的環境中聽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本來嘛，看劇并不是重點，他對劇情又如數家珍，和誰看才是關鍵。如果柏嶼是台上的演員該多好，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

“喂，你在看什麼？” 那位關鍵的人發現了他的小動作，碰了碰他的胳膊。

“沒…沒…什麼…”沈西硯慌張地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