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上的血早已止住了,但傷口看上去仍然有些觸目驚心。沈西硯全身都很白,來巴厘島這些日子也沒曬黑,傷口的血漬和發紫的淤青因此格外突出。
醫生用沾了碘伏的棉花簽為沈西硯消毒,他強忍着沒皺眉頭,還故作輕松和柏嶼聊天。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讓他忘掉了他平日恪守的社交距離,還是晚上柏嶼與他的親昵讓他心中的希冀漸漸膨脹,他試探着讓柏嶼聊一些他的私人生活,他很想知道柏嶼對同性戀的看法,喜歡什麼類型的人,平日除了沖浪和調酒還有什麼愛好,喜歡什麼顔色,最愛什麼酒,哪天生日……方方面面、任何細枝末節他都想知道,這些問題在他的腦海裡争相競跑,每一個都想優先冒出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最後盯着柏嶼手腕的紋身,問他為什麼會紋兩條魚。
柏嶼怔了一下,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紋身,十幾歲紋的東西,顔色都有些淡了,但兩條魚的形狀仍然清晰可見,他想到往事笑了下,“朋友推薦,我就紋了。”
“你沖浪的時候,我就想到魚,覺得你比魚還靈敏自在,可以駕馭海浪,随心所欲,真讓人羨慕啊。” 沈西硯說,“巴厘島真的人均都是沖浪選手嗎?”
柏嶼笑了笑,“不是,我之前開玩笑的。沖浪是一項很危險的運動,偶爾體驗一下玩一玩可以,如果作為一個長期愛好,那就需要準備好面對潛在的風險。”
“那教練,你是因為什麼緣故喜歡上沖浪的?”
柏嶼沉思了片刻,“當你跳進大海的時候,你就會發覺自己有多渺小,渺小的自己能與洶湧澎湃的海浪博弈,還能僥幸站在海浪的肩上駕馭它,這時候你就會生出一種征服的快樂。這種征服的快樂可以帶來一種勇氣。人都能賽過海浪,又有什麼事情抗不過去的。”
第一次見到柏嶼的時候,沈西硯就知道他不是那麼簡單的人,他身上那種自由不羁是耀眼迷人、讓人渴望的,還有一種是摸不到看不清但冥冥之中自己能感受到的複雜性。正是簡單與複雜交織的面紗讓他愈發吸引自己。
怎麼辦,我越來越喜歡他了,沈西硯在心裡呐喊。
對柏嶼的迷戀确實讓他忘記了生理上的疼痛,連醫生清理包紮完傷口他都沒有察覺,還是柏嶼示意他站起來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
“要不要幫你叫輛車?坐摩托車恐怕不會舒服,從這裡開到你住的地方還要半小時。”
“我沒事。摩托車開得更快,四輪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家。”沈西硯還想再抱一次柏嶼的腰,機不可失,當然不情願去坐出租車。
柏嶼隻好遵從病号建議,重新把他“搬”到車上,讓他抓緊自己,隻是這病号似乎比之前更加開心了,讓他心底生起疑惑,這到底是誰受傷了。
回到家,沈西硯的模樣把林賽吓壞了,他跳下床,拉住沈西硯,“硯寶,你沒事吧?怎麼弄成這樣的?”
沈西硯被林賽箍得手臂生疼,“喂,你先放開我,我換件衣服。”
林賽知道沈西硯愛幹淨,這幅髒兮兮的模樣估計忍得很難受,便放開他,拉起他的袖子準備幫他脫掉慘不忍睹的外套,“你是被搶劫了嗎?”
“騎摩托車摔了。” 沈西硯調皮地眨眨眼。
“摩托車?你是說你在騎路上的那些小摩的?” 林賽不可思議地睜大眼,“喂,你連自行車都不會,怎麼就敢去開那麼危險的玩意兒。”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沈西硯攤攤手,覺得林賽太大驚小怪了。
“了不起,了不起。你看你的膝蓋都這樣了還說自己好好的,你以前可是流血都會哭鼻子的人。”
沈西硯臉一熱,“此一時,彼一時!”
林賽無可奈何地坐在床上,看着沈西硯饒有興緻地在衣櫃前找衣服,“你跟柏嶼什麼進展?”
果然沈西硯兩眼放光,連衣服也不找了,沖過來坐在他邊上,笑靥如花,迫不及待地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股腦兒地倒出來。
林賽聽完,目光炯炯地斷定:“我敢打賭,你的教練要麼是個直男,要麼就是一個高手。”
沈西硯的熱情被澆滅了一半,“真的假的?你的兩個判斷,都不是好消息。”
林賽說:“當局者迷。你這又是摟他又是抱的,他要麼是個直的不行的直男才對這些都無動于衷,要麼就是個撩撥高手,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沈西硯癱倒在床上,悶悶地說:“那我情願希望他是後者。”
林賽給了他一記暴栗,“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饑不擇食了?”
沈西硯又打起精神來:“你說,我要不要去表白?”
“朋友,東方人的含蓄,英國人的矜持,都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