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嶼一離開,阿傑過來接替了他的位置,他一邊擦着柏嶼剛才沒擦完的玻璃杯,一邊向對面的沈西硯打聽,“那人是誰啊,怎麼他一來,師父直接撂挑子不幹了,杯子也隻擦了一半,從來沒見他那麼着急過。”
沈西硯苦澀一笑,“我也不知道。”
“你還繼續喝嗎?” 做這行久了阿傑識人的能力大增,有時候看一眼别人點的酒就知道這人什麼心情。對面客人此刻的心情顯然不大好,他翻了翻客人的訂單,好家夥,已經喝了五杯了,還都是師父親自調的,酒單上沒得賣的。師父這跟位也不知道什麼關系,走得那麼匆忙還特意叮囑他如果這人要繼續喝的話就給他上酒精度數最低的。他心裡感歎,師父可真是中央空調,難怪那個法國女人要死要活的。
沈西硯擺擺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喝好了,先走了。”
“你沒醉吧?要不要幫你叫輛車?” 阿傑想既然他是師父特别關照的,他也不能不管他,再說上次還幫師父擋了撒潑過來的水,這麼仗義的人他必須重點照顧一下。
“沒事,我叫好車了。謝謝你。”
沈西硯靠在出租車内,心裡悶得很,不是為沒有說出口的告白,而是因為柏嶼剛才忽然生動的表情讓他心慌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像夜空裡綻放出煙花,雪山在春天開始融化,漫山遍野生出鮮花。那不就是遇見心上人的表情,也不正是自己看見柏嶼的表情嗎?如果柏嶼有了心上人,那自己……他不敢想下去。
回到家,林賽迫不及待地追問:“怎麼樣?柏嶼什麼反應?”
沈西硯搖搖頭。
“他說了yes?”
沈西硯搖搖頭。
“他說了no?”
沈西硯搖搖頭。
“你沒告白?”
沈西硯沮喪地坐在床上,“我沒能說完。”
“啊?難不成有人插隊到你前面了?”
“有人找他,被那個人打斷了。”
沈西硯一向樂觀,遇到壞的事情也會往好的方面去想,碰到不好的人也總會從對方的立場出發試圖理解他們的行為并且原諒對方。除了小時候碰到點事就愛哭,長大以後就從未把負面情緒給别人看,以至于所有人都認為沈西硯的生活事事順遂,無憂無慮,包括林賽在内。他今天苦惱的樣子也讓林賽格外吃驚,這才剛開始,那個柏嶼釣得沈西硯七上八下,之後會怎麼樣?
“那你明天再去,我陪你去。” 林賽說。
“他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他的表情有些可憐,像是被主人棄養的小狗。
“你怎麼知道?” 林賽問。
沈西硯把剛才看到的事情說給林賽聽,林賽心想他現在也太敏感了,愛情真是個讨厭鬼,讓人變得小心翼翼又神經兮兮的,“你想太多了吧。碰見好久不見的朋友,自然會有那種反應啊。如果我跟你好幾年沒見面,你會不會當即抛下一切跟我出去?”
沈西硯想了想,點點頭。
“那不就得了,你别多想,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你把話說完。”
可沈西硯想,表情是不會騙人的,再說,明知道對方有喜歡的人,把自己的話說完又有什麼意思呢,給别人徒添煩惱。
他搖搖頭,“我要靜一靜。”
林賽也希望沈西硯想清楚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一時頭腦發熱的産物,再說漂亮的男人那麼多,也不是非柏嶼不可啊,“巴厘島最不缺讓人靜一靜的地方了。烏布的Yoga Barn,那裡有很多瑜伽課,冥想課,去那裡放松一下吧。”
沈西硯點點頭,Yoga Barn大名鼎鼎,他原本就打算去看一看。
……
俞小楓載着柏嶼來到臨海的一處山頂,山頂沒有燈光,隻有月亮的清輝傾瀉而下,伴着海浪澎湃的呼吸。這是他們過去常常來的秘密基地。
“這裡還是一樣啊,什麼都沒變。” 俞小楓打開敞篷跑車的蓬頂,夜晚的海風立馬灌了進來。
“可不是嘛,你看那個孤零零的路燈,到現在還是沒修好。” 柏嶼說。
“我們多久沒來了?”
“你自己數。” 柏嶼雙手抱臂看着他。
“一年,兩年,三年……” 俞小楓掰着手指頭,像小學生做算術題一樣,慢吞吞地數數,然後朝他無辜地笑,“其實也沒多久嘛。”
“你好意思說沒多久?是誰當初說最少每年回來一次的?”
“哎,你也知道我爸媽之前把生意重心挪回中國了,我一有空就喊我回北京,今天見這個叔叔,明天見那個伯伯的,壓根兒抽不出時間回來。” 俞小楓解釋,他擰開一貫剛買的啤酒遞給柏嶼,又給自己開了一瓶。
“唔,真涼爽啊,啤酒的味道還是一樣的好。” 俞小楓往自己嘴裡灌,“喂,你怎麼不喝?”
“我喝了等會兒誰開車?” 柏嶼說。
“你還是那麼謹慎。” 俞小楓撇撇嘴,“話說,沒有我在巴厘島,你無不無聊啊?每天是沖浪、調酒,悶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