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硯不斷催眠自己,要專注着呼吸,隻專注着呼吸,什麼都不想,隻用關注呼吸的流動,它從鼻端進入,經過肩膀、手臂、胸腔……
不行,他還是無法忘掉腹部的不适感。
他睜開眼,前面的人仍正襟危坐,挺拔的後背和堅韌的姿态昭示着他們頑強的意志力,他們是否已經完全掌握呼呼的訣竅?是否真的忘記周圍的一切?印度教認為,唯有當被造物沉默之時,神才會在靈魂裡發出話語。他們和神對話了嗎?
上帝啊,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他絕不會踏入那家叫‘阿特曼’的咖啡館,絕不會點那杯咖啡和雞蛋薄餅。想起來他似乎還在薄餅上加了很多奶酪,還咬了一口放在托盤上硬邦邦的小餅幹。到底是奶酪有問題,還是餅幹有問題,還是咖啡的水質不行呢?
呼吸,呼吸,關注呼吸,不要想别的。
哦對了,他忽然想起來‘阿特曼’在成為哲學詞彙之前,它的原意就是‘呼吸’的意思。瑜伽館教你如何呼吸吐納,它就開在瑜伽館邊上,所以取名‘阿特曼’,或許這才是店名的真正用意。
老師讓他們躺平,他跟着躺下來。好樣的,就這樣躺着,伴着音樂入眠吧。《悉達多》裡面還有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說人睡着的時候,會進入自己心底的深處,住在阿特曼之中。
阿特曼,阿特曼,你怎麼無處不在。
躺着更加不适,沒一會兒他又爬起來睜開了眼睛。老師朝他投去困惑的一眼,他一定從未遇到過做冥想還如此躁動不安的人。
沈西硯心虛地閉上眼睛,感受着虛無缥缈的音樂。他在離開教室、還是繼續坐在這裡神思不屬之間選擇了苟延殘喘。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這裡人太多了,他要離開的話,要經過許多排此刻正在靜思冥想的學員,動靜太大,一定會驚擾别人。
算了,忍一忍吧,時間很快會過去,等會兒就該下課了。把這一切當作一場試驗,感受這裡的氛圍,感受呼吸,甚至感受疼痛….
可是…他的身體微微發抖,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這時有人碰了一下他,他覺得可能是幻覺,并沒有理會,繼續閉着眼,微微皺着眉。
之後他又被碰了一下,才意識到可能有人在叫他,他睜開眼,瞪大了眼睛,心想,不,不,這應該還是疼痛産生的幻覺。
“你是不是不舒服?” 那人壓着嗓子問他。
沈西硯原本想搖頭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默默點了頭承認,而且還流露出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可憐兮兮的眼神。
“跟我出來?” 柏嶼小聲說道。
沈西硯又點點頭。
柏嶼朝瑜伽老師做了個手勢,攙着沈西硯起來,兩個人蹑手蹑腳地在瑜伽墊狹小的縫隙裡穿行,好不容易才到了教室外面。
還沒等柏嶼開口,沈西硯便說:“我去下洗手間。”
然後朝着目的地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