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客啊,司業大人怎麼來了。”齊同洲站在月亮門前,笑着調侃來人。
“那約你能出去?”裴允文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說出的話卻能噎死人。
白瞎這好相貌,沒長張好嘴,齊同洲在心裡不過髒字的罵了一遍,臉上有些讪讪,用手摸了摸鼻子,底氣不足地道:“這不内人有孕,我也沒辦法,實在是走不開,還望司業大人見諒。”接着做了一個揖。
見裴允文被他這個揖氣到,心情才舒暢,笑着道:“我這不是聽到小厮通傳,師弟光臨寒舍,馬上就出來迎接你了麼。”
裴允文看着近在眼前的月亮門,他一路走進府裡,到了他院子,人才出現,最遠沒走出自己的院子,也好大言不慚地說出門接他,他這位師兄真真是敷衍的可以。
齊同洲看着裴允文端着的死闆臉,嘴上不讨饒遺憾道:“師弟,還是小時候可愛,現在比我家老頭子都無趣。”說完還擠擠眼,在裴允文發作前道:“去亭子裡坐還是書房,給你上最好的廬州雲霧,是和先生那裡一樣的。”
他年長裴允文三歲,也同在王太傅那裡讀書,裴允文當時年紀小,長得玉雪可愛的,師兄們都愛逗他,他卻總是闆着臉裝小大人,現在可好,是大人了,平日就會闆着臉,沒看出哪裡對他這個師兄尊敬了,自己還總是熱臉貼冷屁股,實屬上輩子欠他的。
“還是去亭子坐吧,吹吹風也好。”裴允文道。
“去将我那套最好的紫砂壺茶具拿上來。”齊同洲吩咐完丫鬟,引着裴允文往亭子走,一邊走一邊問:“心情不好?”
“有一些。”裴允文低了聲音回道。
二人在院子裡的亭子中坐下,齊同洲改了先前的不着正調一本正經地問道:“在國子監如何?”
“尚可。”裴允文平平淡淡回道。
“就尚可,不知多少人羨慕呢。”齊同洲擡高了聲音酸酸地道,“别站着說話不腰疼,多少人想往上擠呢,就你不覺得什麼,身在福裡不知福,不過當時還以為你會去工部呢,記得你最喜歡園林設計,沒事就畫草圖。”
見裴允文坐着不支聲,自己酸完,過了嘴瘾也替他分析了一番:“在國子監,除了忌酒大人,不都是你這正六品的司業說了算,不像當初在翰林院,每個都能來踩一腳,要我說,比擠在翰林院要好,翰林院雖說是皇上心腹,但是風險也大,你還年輕,多出曆練曆練還是有好處,在國子監,也算多數學子的半個先生,門生多對你以後仕途更有進益。”
裴允文想到當時去國子監倒不是因為利益關系的考量,提到園林建造,他就會想起一個人,當時純純是思緒太混亂,才在調任的時候選擇了去國子監。
可能換一換環境會好,其實要說他那時到底混亂什麼,那時候的他是想不明白的。隻是覺得是被拒絕了吧,場面還十分難堪,在他這一輩子的生涯中從來沒有過的難堪,所以那些時日一旦想起,就心緒煩亂。
他十九歲中探花,禦封七品官職入翰林院,人生一直順風順水,就是在李承旨挑他錯處,讓他放職在家時,他也是沒有懼怕和太過在意的。
他自認相貌才學家世每一樣都算是佼佼者,多少貴女在眼前他都不屑一顧,根本沒有想過會被一市井女房牙拒絕,即便他沒有此想法,被拒絕了也是十分不舒服,寂靜深夜他總是會回想到那一幕,她的拒絕,不想和他發展下去,在經過了思緒煩亂的時候,他又覺得很是生氣,憑什麼如此優秀的自己入不了她的眼,她又有什麼可驕傲的,氣了好多時日。
可能是回想的多了,那日的場景卻越來越清晰,當時在聽到牙行的人調侃的時候,他馬上站起來,想解釋一下,免得姑娘尴尬,可在沈意說她和他沒有可能時,不過思考的問出口,為什麼不可能,當時她坐着,他站着,他隻看到她低垂的頭頂,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不回答,讓他感覺到難堪,此生從未有過的難堪,才轉身就走。
這個場景他總是會想起,每每再想起此事,他又覺得有些遺憾,遺憾怎麼就那麼容易生氣,該聽聽理由的,知道了理由他就不會總是去想起,從而遺憾如果沒有當時的情況,他和她會走下去嗎,不若,她為什麼總是對他那麼好。
丫鬟将茶具端上來,齊同洲就打發丫鬟下去了,親自動手煮茶,茶水蒸汽袅袅,他聽對面的師弟問他:“師兄,我有一個朋友,就是有個姑娘總是幫助他不求回報,還會關心他怕他吃虧,見了面也總是笑着先打招呼,你說這個姑娘是什麼意思呢?”
不愧是多年師兄弟和同窗情誼,齊同洲敏銳嗅到了點不同的意味,“你這個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裴允文遮掩着:“是國子監的朋友,師兄不認識,他對此很困惑不解,師兄見多識廣,我想幫他問問?”
“我從不知道師弟還有為朋友這麼着想的時候。”齊同洲一語雙關地道,見裴允文變了臉色,收起了繼續逗弄的心,别弄巧成拙,他這師弟不近女色那是出了名的,竟然問姑娘,他可真是太好奇了,“那還能為什麼,姑娘對他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