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軍一手揉按着眉心,他垂頭轉身,低聲吩咐旁邊的沈耳,“去,給我把靖安公主給打發走。”
“是。”沈耳領命,悄然退去。
他走到門口,目光對上姬菱憤怒不甘的神情,微微撇嘴,接着好言相勸道:“殿下您就先回去休息吧,待少爺他病好了,我們自會告知您的。”
“本宮才不要!”姬菱大喝道,滿臉不饒人的模樣。
她叉腰擡手指着沈耳,惡狠狠道:“你這賤奴若是今日不讓本宮進去,本宮便讓宮裡的嬷嬷扒了你的皮!”
沈耳滿額頭都是汗珠,每次應付這位靖安公主時他都覺得心累得緊,她那些狠話,不過是逞一時口舌之快,沈耳聽得多了,也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眼下見姬菱裙擺一甩,卯足了勁要硬闖,他瞳孔驟縮,忙不疊伸出雙臂,将她的去路嚴嚴實實地擋住。
“殿下,還請留步!”沈耳的聲音微微發顫,“少爺如今重傷還需靜養,您這闖進去對于少爺的傷可沒有半分好處啊!”他的眼神滿是懇切,額頭的青筋因焦急微微凸起。
姬菱重重挑眉,她拔高聲音怒斥道:“本宮隻是進去瞧瞧少将軍,又不幹些什麼,你這奴才若是再敢阻攔,明日便讓慎刑司的紅鐵給烙進你三魂七魄!”
須臾,沈毅闊步而來,他身形一側轉瞬便穩穩護在沈耳身前,衣袂随着動作帶起一陣微風,目光緊鎖姬菱,眼底銳利如鷹。
卻又在下一秒,擡起手,規規矩矩地拱手作揖,“殿下怎麼如此氣惱?”
姬菱叉腰抱臂,蹙起眉頭道:“還不是你的好弟弟!非不讓本宮進去瞧瞧少将軍傷情,這太醫令還是本宮請來的呢!”
就在這時,沈将軍從裡間走出來,目光觸及姬菱時眸中閃過厭煩,但念及對方是皇家貴胄,依舊還是恭謹拱手道:“殿下。”
見到沈将軍,姬菱眼眸一亮,連忙擡步上前,“将軍!昀昭哥如何?我能進去看看嗎?”
沈将軍絲毫不留情面,擡眸正色道:“殿下還是莫要進去了罷,待昭兒情況穩定些,再見也不遲。”
“可是......”沈将軍發話,姬菱不敢造次,但她眸光閃爍,似乎仍有不甘。
此時,隐于身後石壁的晴方悄然踏出,直直走到人群中來。
“靖安姐姐。”晴方輕輕呼喚。
回想起這一路,晴方心中不免泛起一絲得意。為避開沈府衆人,她一路七拐八繞,專挑那些隐蔽的小徑走,每一步都踏得極為小心。
沈毅不準她來,可他哪裡知曉,這沈府的每一處角落,從曲折回廊到偏僻竹林,都被晴方摸得透透的,即便無人引領,她也能熟門熟路地找到這裡。
姬菱正滿心惱怒,聽到這聲呼喚,眉頭一蹙,疑惑地轉過身。
待看清晴方那張嬌俏卻又帶着幾分倔強的面容時,才猛地想起,自己還有這麼個便宜妹妹,一時間,神情複雜難辨。
姬菱的表情不算好看,她沒好氣問道:“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晴方擡步往前走了幾步,向着姬菱微微一笑,恭恭敬敬道:“父皇賞賜了螃蟹下來,我吃着甚好,便想着與姐姐分享一二,向宋娘娘打聽才知曉,姐姐你在這裡。”
姬菱雙眸微眯,緊緊鎖住晴方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像是要從那上面找出一絲破綻,可晴方的笑容純淨無辜,竟好似無懈可擊。
當聽到話中提及“父皇賞賜”,姬菱心中“騰”地湧起一股無名火,但一想到沈昀昭,她便壓下了心緒,神色瞬間恢複成滿不在乎的模樣。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略顯敷衍的笑,語氣散漫又帶着幾分高傲:“這螃蟹又不是什麼稀罕物件,父皇賞你就賞了,犯不着巴巴地跑來尋我,平白耽誤我功夫。”
晴方故作疑惑,問道:“靖安姐姐在沈府有什麼要事嗎?”
“關你什麼事?”姬菱不想讓自己的狼狽模樣被晴方知曉,便顯出不善的表情道。
晴方睫毛輕顫,緩緩垂下眼眸,粉嫩的下唇被貝齒輕輕咬住,像是在努力壓抑着心底翻湧的情緒。
她腦海中思緒萬千,無數念頭如走馬燈般快速閃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後,才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重新擡眸。
她的目光越過前方幾人,直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将軍。
不知何時,沈将軍已經駐足許久,銳利的目光像鷹隼一般,緊緊盯着她,晴方迎着這目光,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可面上卻依舊強裝鎮定,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
晴方的聲音微微發顫,卻還是堅定道:“事情可是與這位将軍有關?”
說罷,她很快又垂眸,目光落在地面,即使做足了心理建設,她依舊還是不能從容地以這副身軀面對父親。
如她所料,父親的發絲又增添了幾縷白發,讓她看得心中一揪。
沈将軍的目光不曾移開半分,他微微眯起眼眸,寒芒在眼中顯露,他問道:“這位是?”
晴方剛要發聲,姬菱便像被點燃的爆竹,迫不及待地搶話。
隻見她一移步子,接着側身擋在晴方身前,身姿挺得筆直,脆生生地說道:“将軍!她便是養在劉淑妃膝下,被父皇封為福熙的公主,我新的好妹妹!”
那語調高高揚起,尾音還帶着一絲刻意的拖長,說罷,還瞥了晴方一眼,眼中的光芒閃爍,滿是不甘被忽視的驕矜。
“原是福熙公主。”他那深邃如淵的眼眸微微眯起,原本那緊緊鎖在晴方身上滿含探究意味的目光,悄然收回,轉而重新望向姬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