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方輕輕拍拍劉氏的手背,安撫一笑,“母妃,莫要憂慮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與其在這擔心未來之事,不如先去睡個好覺。”
随後晴方便向劉氏身旁得力的嬷嬷使了個眼色,叫她将劉氏扶下去休息。
劉氏一步三回頭,目光黏在晴方身上,許久才轉身,拖着步子回房。見劉氏回房,晴方緊繃的肩膀才陡然松懈,長舒了一口氣。
藍漆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晴方定了定神,裙擺輕旋,随着藍漆邁進屋内。
回想起今日發生的一切,晴方很是不耐地揉了揉眉心,随後在藍漆的服侍下洗漱幹淨,躺在床上靜靜入眠。
晴方心中歎息,罷了,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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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方被康帝邀去養心殿一聚。
晴方叫藍漆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再在李汝海的牽引下前去。
行至養心殿,晴方擡步入内,正看見康帝面色凝重地望着桌上的奏折,見晴方到來才擡起頭來微微一笑。
“柔兒來了。”他輕笑招應。
晴方心中嘲諷,從前對她敷衍态度是便是以福熙相稱呼,如今有事相求起來倒是對她親親熱熱地喊柔兒。
“見過陛下。”晴方并不打算做個懂事的女兒,她有樣學樣,沒叫康帝父皇,而是故意顯得冷冰冰道。
即使這般,帝王家卻依舊是喜怒而不形于色,繼續維持着那番虛僞的笑意,擡手招呼,親切道:“柔兒怎地對父皇如此生分?來,到父皇身邊來。”
“福熙不敢。”語落,她身姿筆直,緩緩屈膝跪地,盡管是以跪姿示人,脊背卻挺得猶如蒼松,透着一股不可折的傲然。
她垂眸,又添幾分冷意,道:“福熙惶恐,怕自己在渾然不覺時,失了分寸,多言了不該說的話。”
康帝了然垂眸一笑,随後重新擡眸恢複和藹面色,語氣中充滿着惆怅道:“父皇知道,你還在因着昨日在木蘭圍場那番話怪罪父皇。”
接着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可奈何,愁緒充斥着眼眸,“可如今時局,柔兒你作為我大康天降福星,自當護佑大康子民,這難道不是你的心之所向?”
晴方心中冷笑,若是一國黎明生計皆系于一女子的婚嫁之事上,那才是贻笑大方。
但她沒有表露情緒,隻是垂眸低語道:“陛下說的是,福熙自當随時準備為大康奉獻自己的一切。”
“你有此番覺悟便好。”康帝微微颔首,殿内沉香袅袅,康帝斜倚在雕龍鎏金椅上,“你放心,此番匈奴與我大康結親是帶着誠意來的,你若是做那匈奴王妃,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那匈奴王如今六十有五,光是兒子便有将近二十個,更别提那王庭之中數不清的妃嫔,晴方看着似是真心為她着想的康帝,心中止不住地為原來的姬柔感到心寒。
但她如今沒有辦法,身處王權之下,所行所做皆隻能仰人鼻息。
晴方深吸一口氣,将來時所想說出:“陛下,福熙能應下和親之事,但也希望您能答應福熙一件事。”
“何事?”康帝的目光瞬間銳利幾分,叫人不寒而栗。
晴方煙咽口水,接着開口道:“此去匈奴山高水遠,福熙放心不下母妃,能否請陛下善待母妃?”
以劉氏的脾性,若是在後宮之中隻憑她的一個人怕是不能安穩待得下去,正好此番若是能借此機會尋得康帝護佑,定是能保她一世無憂。
康帝答得很幹脆,“好,淑妃是朕的愛妃,朕自當好好護着她。”
晴方得到這番保證,緩緩往地下磕了個頭,接着便站起身,不再打算與康帝繼續這番虛與委蛇。
日光搖曳之下,晴方身姿挺立,指尖微微攥緊裙角,面上卻波瀾不驚。
她擡眸,目光與龍椅上的康帝交彙,聲線平穩:“陛下放心,此去匈奴,我定不負所托。往後諸事,福熙自會小心應對,不勞陛下再為費心。”
康帝何等精明,瞬間領會晴方話裡深意,眉間笑意悄然淡去,他擡手輕撫龍紋扶手,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既如此,那便早些退下歇着吧。”
晴方聞言,恭敬行了一禮,輕輕退出大殿。
隻是剛走下台階,晴方的視線便被一個寬闊的胸膛給籠罩住。
晴方擡眸,來者正是穿着一身官袍的沈昀昭。
他平日裡張揚的黑發被緊緊地束成一股,戴着威武的趙惠文冠,左右兩邊各插上雙鹖尾,身着赤色袍服,下擺的銀邊花飾随日光閃耀,更顯得氣度無雙。
“福熙殿下,這是剛才養心殿出來?”沈昀昭似笑非笑地問道,對上晴方那一雙錯愕的眼眸,眸中飛快閃過一絲笑意。
晴方颔首,看他這一身上朝服飾,有些疑惑問道:“父皇不是準你半年内都不用上朝嗎?少将軍往日最不愛上朝,今日怎麼如此勤勉?”
沈昀昭被問地一怔,想到什麼,臉色略沉,開口問道:“這也是小晴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