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韫信手自她手裡接過桌子:“有男人在場,你得留些表現機會給他。”
郗若好笑:“表現給誰看?老婆婆?我?還是雞舍裡的老母雞?”
司韫無語,一時之間也組織不出體面的話反駁,隻好悻悻住嘴了。
司韫進老婆婆房裡時才發現裡頭簡陋得令人心酸:隻有一張床,衣服全部搭挂在草屋牆邊的橫杆上,對比郗若借住的房子,這間寥落許多。
草屋不高,他進出屋子都得半俯身體,某次不經意間擡眸,見到門邊牆角處有張蛛網,蜘蛛伏在蛛網上,風透過草屋縫隙滲透進來,拂得蛛網晃晃蕩蕩,他擡手想打落,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攥住他手腕:“哎别!它安安靜靜待這兒礙着你了?它在這得草屋遮頭,果腹同時為婆婆免去蚊蟲煩擾,這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嗎?你一個外人上趕子插手做什麼?”
這話初聽覺得像歪理,細想又覺着有幾分道理,郗若這人,忖量事情思路挺清奇的。
司韫收回手,手腕處似乎殘留着些許滑膩溫軟的感覺。
三人圍坐在小矮桌旁吃着青菜面,清湯寡水的,沒什麼滋味可言,但郗若吃得眉眼彎彎,一副很滿足的樣子,司韫吃着吃着,竟也嘗出了青菜面的别樣滋味兒。
老婆婆先還有些惴惴的,怕青菜面過于簡單,味道不好,他們城裡人會吃不慣,待瞧見他們吃得高興,這才安心吃面。
其實兩人不過借住一夜,連房錢都沒給,老婆婆壓根沒必要為他們準備吃食,隻是老婆婆拿他們當自己的孩子,雖隻有一面之緣,還是想把最好的給他們。
吃完面,拾掇好一切,郗若抓起野草,細緻講解用法:“婆婆,你腿酸痛的毛病,這草藥可以根治,你把這些草曬幹以後,分成三份,用三碗水煎藥,熬成一碗以後喝下,連喝三日,往後刮風下雨你腿再不會疼啦!”
老婆婆聞言,牽起郗若的手,一下、一下撫摸她手背:“好呀,我這腿痛了十幾年了,怎麼看都看不好,變天時痛得夜裡都睡不着,你真是女菩薩啊!”
郗若笑了:“那是婆婆您慧眼識珠,招來了女菩薩,這是您行善積德的福報!”
老婆婆不住點頭:“是啊,我阿咂(媽媽)打小就跟我講,好人有好報,你看,這不是應驗了麼!”
兩人離開老婆婆小院後,司韫忍不住問:“那野草當真可以治愈婆婆的腿疾?”
郗若乜斜着眼看他:“懷疑我啊?我這雙眼,什麼都能看透,你今日不是取了錢包裡的錢藏在婆婆枕頭底下?除了零散的,全都留那兒了。”
司韫心裡一個咯噔,他擱錢那會兒她在外頭和老婆婆聊天呢,她怎會知……
司韫突然放慢腳步,郗若沒拿正眼瞧他,悠悠道:“我隻看我感興趣的東西,”她故意停頓片晌,轉頭上下打量他一遍,“對你,我沒興趣。”
司韫也說不上自己該慶幸還是該惆怅,他就這般沒魅力?她有那能耐,卻不屑于瞧他一眼?
郗若沒察覺司韫心裡無數的彎彎繞繞,信手抛給他一個東西,小小的白色一團,還沒他小指粗,他伸手撈住,便聽郗若說:“用這根針,紮中指,不用出血,紮破就好,能讓你見到鬼魂,随便用,用多少回都沒問題,不用就丢掉,橫豎隻限你用,别人用不了。”
隻限他用,别人用不了,所以這是他的專屬針?
過了會兒,郗若又補充了句:“用完了記得擦幹淨。”
司韫剛好打開了白團,原來她是用一團廁紙把針團起來了,他随口問:“為什麼?”
他以為郗若會說諸如不擦幹淨下回會失靈,或是見鬼魂時長縮短,誰知她來了句:“這是婆婆的繡花針,鐵的,會生鏽。”
司韫是半天沒反應過來,末了幽幽問:“我下回帶根金針,你能幫忙施個法還是怎樣,把這根鐵針換了麼?”
郗若聞言笑得收不住,眼角都笑出淚來,她擺着手斷斷續續說:“不……不行,我……不……不樂意!”
司韫看她笑成這副模樣,覺得她簡直就是個漂亮的傻姑娘,不由也勾起唇角。
郗若沒讓司韫送她回家,駛到市南大街便讓他靠邊停車,她正要開車門下車,司韫突然叫住她:“郗若……”
郗若回頭看他,司韫隻是下意識喚她,一時半會的,也想不出要說什麼,他腦子飛速運轉,突然說:“我們既然要合作,得留個聯系方式方便随時交流情報吧?”
郗若眼眸轉了下,點頭:“行!”
司韫第二次鄭重把名片送到她面前,郗若右手食指中指夾着,信手塞進手提包裡,司韫抿了下唇:“你這樣下回找起來不麻煩?要麼直接存手機裡,下回直接撥号就可以了。”
郗若搖頭:“我手機裡頭隻有一個号碼,我撥号隻會撥那個号,要多了你的号,我還得辨别,多麻煩!”
手機裡隻有一個号?她沒有家人、朋友的嗎?細想她的言行,她真不像是個人,說她是鬼神更有說服力。
司韫耐心勸說:“有個簡單的方式,你設置快捷撥号,無需辨别,你隻要記着一個數字就可以了,真的特别簡單。”
郗若将信将疑,末了在包裡翻出手機抛給他:“那你幫忙設置一下看看。”
司韫查看了下她手機裡頭的聯系人,果真隻有一個号,連備注都沒有,他随口問了句:“這号碼是誰的?我幫你設置下備注。”
“義兄。”
義兄?現代人很少這麼稱呼了吧?要麼喊哥哥,要麼喊大哥,頂多喊幹哥哥,“義兄”更像是古代人的稱謂。
司韫沒再說什麼,快速幫她設置好:“你揿1是撥打你義兄的号碼,揿2是撥打我的号碼。”
司韫直接示範了一遍,揿了數字2撥打他的号,沒一會兒他手機鈴聲響起來,司韫挂斷了電話,郗若面無表情拿回手機,沒道一聲謝,下車走了。
司韫目送着郗若離開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到了,才把手機未接聽的首個号碼備注成“郗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