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賀宣柔神情恍惚的問柳姨:“小柳,你覺得期盛怎樣?”
柳姨驚慌得手裡的交件都脫手了,她趕忙俯身收拾文件,順道平複慌亂的心緒,待起身時她很平靜的說:“柔姐,司大哥自然是極好的,但我從沒起過心思。”
賀宣柔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她笑了笑:“你心裡有人了?”
柳姨臉紅得像桃花貼膚:“柔姐,你别打趣我了,我成天跟在你後頭,心裡哪來的人啊!”
賀宣柔看着她笑得溫柔:“傻姑娘!”
柳姨發現賀宣柔臉色越來越差,原來紅潤漂亮的臉蛋兒,漸漸變得白裡透着死氣的灰,直到有一日賀宣柔突然在辦公室暈倒,柳姨才得悉她已經到了腦瘤晚期,且全身多發性轉移。
柳姨二話沒說負責照料賀宣柔的生活起居,賀宣柔不止一次明裡暗裡撮合司期盛和柳姨,柳姨開始覺得局促尴尬,日子久了,目睹司期盛待賀宣柔一心一意,體貼入微,她漸漸生出了别樣心思。
柳姨從照料賀宣柔的生活起居,逐漸演變成照料司家所有人的生活起居,直到某日司期盛主動找她,柳姨惶惶然的低垂着頭,司期盛遲疑片刻,鄭重道:“小柳,下回宣柔再提議讓我們在一起,你就答應了吧。”
柳姨心頭暗喜,又聽得司期盛接着說:“我們假裝在一起,直到宣柔……屆時我會送你一套房子,作為報酬。”
柳姨自此歇了心裡的那點心思,一心一意打理司家的家務事。
柳姨長歎一聲:“有一回你肚子疼被老師送回家裡,我那會兒在為柔姐擦身子,你啊,氣性大得很,門都要被你摔爛了,柔姐聽到了,又是疼痛又是擔心,整宿沒合眼。”
司韫紅着眼問:“那我媽媽……”
柳姨神情蕭索,眼眶蓄滿淚水:“那天你進來,恰巧撞上柔姐痛得受不了的時候,每當那時候,我們隻能用束帶把柔姐束縛起來,不然她會亂捉亂撞,有一回她撞到頭,血流不止,我都要吓瘋了,還好有司大哥在,打那以後,司大哥除非必要外出,否則都會留在房裡陪着柔姐,所以那天你看到我們站在柔姐床旁,我們不是無動于衷,而是無能為力,就是那天……柔姐最後的心願就是别讓你得知真相,她以為我們三人會如她所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司韫眼前的景物逐漸模糊,直至隻能看見一片水光。
當年賀宣柔的死雖是必然,但小小年紀的他,哪裡懂得這些,他或許隻會記着,自己的母親是因自己的闖入而死,此後他定會一直活在愧疚自責之中。
他怨恨了二十四年,卻原來是被他深深記恨的他們,把他本該支離破碎的生活修補成淨土,讓他安然度過了這麼些年。
司韫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得知真相以後,他并沒有釋懷,相反的,他感覺自己虧欠身邊人太多,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彌補的機會。
郗若心頭空落落的,事情真相大白,但賀宣冶做假賬導緻資金周轉困難,司期盛朝小鬼許願後失蹤,這事又該如何定奪?
郗若眼看着兩人含淚傷懷,相顧無言,于是替司韫決定:“柳姨,您可願随阿韫回去?”
柳姨似是忽然自夢中驚醒,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搖頭:“我是鄉下人,在這裡住習慣了,回城裡反倒不自在,小韫要是不嫌棄,偶爾過來看看我,我就很滿足了。”
司韫突然問:“柳姨,您一直一個人,是因為我父親嗎?”
柳姨苦笑着搖頭:“剛開始是,後來人人都以為我破壞了你們家庭,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一個人了,其實一個人也挺好,自在!”
司韫垂下頭,與此同時一滴淚水墜落,他阖上眼,把蔓延到喉頭的苦澀通通咽回肚子裡。
良久,司韫擡起頭,他已然整理好情緒,臉上瞧不出悲色,他勉力一笑:“柳姨,您不願随我回去,那往後我每月過來看看您,順道給您送些生活用品。”
邊說邊掏出錢包,這會兒才不舍的松開郗若的手,他把錢包裡的錢盡數取出來,柳姨卻突然起身朝裡屋啪哒、啪哒快步走去,徒留司韫和郗若兩人面面相觑。
沒一會兒啪哒聲再度響起,柳姨手裡攥着本存折,待近到飯桌邊上,柳姨掀開存折最後一頁,郗若雙眼不由瞪得溜圓,278萬,鄉下地方掙錢這麼容易的嗎?
柳姨笑得有些羞赧:“司大哥念我沒收下房子,每月給我打一萬,這麼些年,存起來我也用不上,我當年也積攢了些存款,平時在後院種些蔬菜,還養了些雞鴨,自己吃喝不愁,這筆錢我原本打算尋機會還回去,現在索性借花獻佛,送給你們作結婚的禮金,不然你們結婚我可沒拿得出手的好東西。”
司韫瞟了一眼郗若,卻見她坦坦蕩蕩,絲毫不覺難為情,似乎柳姨所言并無不妥,他們兩人即将結婚。
司韫笑了笑,牽起郗若的手:“柳姨,我們還沒結婚的想法,存折你先收着吧!”
柳姨嗔怪的瞅司韫一眼,歎氣說:“你可比不上你父親,司大哥寶貝柔姐寶貝得跟自己命根子似的,恨不得每時每刻黏着柔姐,那眼神就跟你現在一模一樣!”
司韫冷不防被柳姨一語道破心事,狼狽得手心都滲出薄汗,他正思量着這事兒該怎麼圓回來,便聽得郗若笑着撒嬌:“柳姨,我還小呢!”
柳姨恨鐵不成鋼地瞟了司韫一眼,眼神裡有不滿、有惆怅,更多的是無奈,司韫惟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