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琅的指尖掐進掌心。他從未聽過皇帝如此失态的聲音,就像隻被掐住喉嚨的老鶴。透過門縫,他看見玄霄的绯色官服鋪在金磚地上,而皇帝手中正握着柄青銅短刀——刀身星紋與玄霄心口傷痕完全吻合。
“陛下忘了。”玄霄的聲音冷靜得可怕,“當年平西軍屠城,為的就是這把能改天命的‘辰巳刀’。”
皇帝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蕭雲琅看着老邁的帝王踉跄後退,十二章紋冕服下擺掃翻鎏金香爐。香灰飛揚間,他看清了皇帝腰間玉佩的紋路——竟是條首尾相銜的赤螭,與螭龍鈕印上的龍紋分毫不差。
“滾出去!”皇帝砸來的硯台擦着蕭雲琅耳畔飛過,墨汁濺在《推背圖》殘頁上。那上面被遮掩的谶語終于顯現:
【乙巳年螭龍食心紫微墜】
---
卯時的晨光像柄鈍刀,慢吞吞割開雲層。
蕭雲琅跪在奉先殿外的漢白玉廣場上,雪水浸透的膝褲結了層薄冰。玄霄不知何時立在了他身後,銀發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天罰索卻比昨夜更透明了幾分,仿佛随時會消散在日光裡。
“看明白了嗎?”玄霄将辰巳刀插進雪地,青銅刃上的星紋正與蕭雲琅眉間龍鱗共振,“皇帝用這把刀剜過哀帝轉世者的心,才坐穩了龍椅。”
少年皇子突然笑起來。
他想起貴妃給的虎符,想起三皇子眼裡的忌憚,更想起皇帝看到谶文時驟縮的瞳孔——原來這宮裡每個人都是獻祭者,也是操刀人。袖中螭龍鈕印突然發燙,燙得他腕骨幾乎要裂開。
“您要我剜誰的心?”蕭雲琅握住刀柄,發現青銅竟比冰還冷,“皇帝的?太子的?還是……”
刀尖突然被玄霄的手指抵住。銀發男人心口的傷疤滲出金血,那些血珠順着辰巳刀的星紋流淌,竟在刃上蝕出新的卦象:
【心月狐當值 利獻祭】
“我要你活着走到祭天台。”玄霄的聲音輕得像雪落,“屆時你會知道,剜心最痛的……從來不是被刀刺穿那一刻。”
遠處傳來鐘聲。蕭雲琅擡頭,看見祭天台的琉璃頂在朝陽下泛着血光。那裡是《太祖實錄》記載的“斬龍台”,百年前哀帝就是在此被天道鎖鍊貫穿胸膛。
螭龍鈕印突然發出碎裂聲。蕭雲琅低頭,發現玉印上的龍頭不知何時轉了過來,正用血玉雕成的眼睛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