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懷瑾還沉浸在對賀問洲‘開竅’的意外之喜中,注意力重新落回賀問洲身上時,他同他助理的對話已然結束。
她隻依稀捕捉到了記仇兩個字,别的沒聽清。
大概是為了來接她,特地安排的商務車,空間寬敞,兩人前後排相繼而坐,也能保持極好的社交距離。換句話說,他今日一再破例的這些行徑,都可以用照顧領好友的妹妹來解釋。
這種滴水不漏的做事風格,和舒宴清很像。
不,應該說,舒宴清為人處世的習慣,有許多都是從賀問洲身上學來的。
他們倆的關系,用亦師亦友來形容比較貼切。
賀問洲落座之後,淡掃了眼嘴角翹着乖軟弧度的舒懷瑾,“喜歡麼?”
舒懷瑾得寸進尺,既然上了車,就沒打算下去,如實評價:“比網上刷到的圖好看。”
“每個公仔的開臉程度不同,同樣的款式,有的粗看還行,細看就覺得尖嘴猴腮的,哪裡都很奇怪。”
賀問洲本無意陪她閑聊說話,奈何小姑娘自來熟,引入的話題恰好是他從未涉獵過的部分。
于是難得有閑散的心情,清清淡淡地回:“怎麼才能看出來?”
“不好說,純靠感覺,買多了自然就能區分了。”
舒懷瑾沒想到他對這個感興趣,“你看這個玲娜貝兒的整體面部非常和諧,五官的位置和漫畫比例相近,眼瞳的玻璃透感很強,開臉就顯得很甜。”
賀問洲依照着她相授的方法,在狐狸玩偶上一寸寸挪動視線。
粉色的大尾巴,毛茸茸的耳朵上還做了幾撮米白色的聰明毛,服飾上的蕾絲細節做工精緻,整體看着就是隻漂亮的小狐狸。
舒懷瑾見他認真地打量着,往他的方向湊過去,期艾的目光流轉,“是不是很甜?”
比少女更先靠近的,是來自她身上的草莓甜香,混雜着一點威士忌的味道,如同一縷風般席卷而來。
包廂裡的奶油巧克力的草莓被她消滅了大半,臨走前,或許是覺得浪費,她又拿了兩個塞進嘴裡,将唇瓣染得嫣紅透亮。
甜到讓車裡都全是她的氣息。
賀問洲想不通她怎麼會這麼喜歡甜到流汁的草莓,如同他不理解小狐狸玩偶為什麼會叫琳娜貝爾一樣。
他不動聲色向後靠了點,即便如此,也未能改變呼吸交融的事實。
她似乎格外熱衷于向人安利,奶栗色的瞳孔閃着細碎的光,長睫撲簌簌顫動,本就清軟的五官在冷調的光線裡更顯明豔,讓人一時難以分清,她和懷裡的玩偶,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小狐狸。
“是還不錯。”
賀問洲惜字如金,沒再給出多餘的回應。他松了松領帶,不過礙于她還在場,并未解下,就那麼任由深藍色領結懸于喉結下方,襯衣領口依舊一絲不苟地系着。
本是不願拉近距離的舉動,卻勾起了舒懷瑾的色心。
禁欲系比高露膚度的穿搭更蘇、更欲。
舒懷瑾以純粹欣賞的目光在他微曲的指骨上停留。
不愧是将近一米九的男人,骨掌生得寬大,關節處恰到好處的嶙峋感将張力拉滿,掌背凸起的青筋更是澀到了極點。
面對她如此越界的打量,賀問洲似是已經習慣,并未出聲阻止。來電鈴聲響起時,賀問洲微不可見地怔然了瞬,側目對後排安靜的人道,“我接個電話。”
舒懷瑾一時莫名,長睫顫了顫,“這是在向我報備嗎?”
他接聽電話與否,什麼時候會征求她的意見了。
“這麼想占我便宜?見縫插針地給我下套。”賀問洲眉骨輕擡,語氣透着不易察覺的縱容,同她解釋,“舒宴清打來的。”
被輕斥一番後,舒懷瑾心情反倒更好,比了個縫住嘴巴的動作。
在瞞着舒宴清的事上,她一向配合。
兩個距離不算遠,舒宴清的聲音自聽筒裡傳來,“問洲,能不能幫我個忙?”
賀問洲:“你說。”
“我家裡人又在催婚了,問我有沒在跟适齡的女生接觸,我随口編了個,說是你介紹的,要是他們問起來,記得幫我圓謊。”
類似的戰火經常往舒宴清那燒,每回他都找理由敷衍過去,可惜越到後面越不管用,這次架勢來勢洶洶,舒宴清瀕臨潰敗。
賀問洲諷笑一聲,“回頭舒伯父和伯母從我這裡打聽,我上哪給你編去?”
“月月催,天天問,我這不是沒辦法了才來找你……”舒宴清歎氣,“他們顧念着你對舒家的幫援,應該不會打擾你。”
賀問洲同舒家的關系還算融洽,逢年過節雖沒有上門拜訪,該備的禮物和祝福還是照常送上,偶爾天氣降溫,也會收到兩位長輩提醒多加衣物的關懷。
事情既已發生,賀問洲隻能揉着眉心應下。
電話挂斷後,舒懷瑾托着腮,為他打抱不平,“我哥也太坑了!虛構一個沒見過的人多難啊!自己應付不了催婚的戰火,光知道拉你下水。”
她說得義憤填膺,古靈精怪的表情分外靈動,好像下一秒就要沖過去找她哥理論似的。
賀問洲熄滅屏幕,先不計較她偷聽他電話内容的事,“你們倆兄妹,一個比一個坑。”
說及此,他稍作停頓,加重字音,“尤其是舒懷瑾,簡直是絕世天坑。”
舒懷瑾一臉無辜地說:“我哪坑你了?我可是五講四美好青年。”
“也是。”賀問洲輕斂雙目,語調閑閑地說,“天坑一般不會标明自身,而是将人騙進去殺。”
天坑專業,把人騙進去殺。舒懷瑾是專業天坑,追在賀問洲身後殺。
沒什麼本質區别。
這麼看,追賀問洲還有點損功德呢?
兩人拌嘴似的對話沒持續多久,舒母倒真打來了電話,先同他聊了前幾日難得一見的暴雪,囑咐賀問洲記得添加衣物。
賀問洲頗有禮貌地應着,說最近工作太忙,改日有空再去看望他們。
成年人之間的噓寒問暖結束後,話題才輾轉落回舒宴清身上。
在舒母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轟炸之下,賀問洲沉穩地應對着。
總算熬過這關,見舒懷瑾那雙烏眸閃爍着八卦的光,他索性不再顧及,将領帶解下來,随意在掌心纏緊後,置于旁邊的皮質儲物台中。
“賀大佬,你家裡人催婚嗎?”
按他的年紀,應該比她們家催得急。舒懷瑾承認自己的占有欲有點強,人家對她什麼态度還不明晰,就開始打聽他有沒有加過别的有意向的女孩子的微信。
要是有的話,她應該會很酸……
賀問洲水波不興:“不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