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雜草,宗允年手腳麻利地很快将一塊地清理得幹幹淨淨。
路過的阿嬸一看急了:“你怎麼連莊稼也拔了?”
宗允年摸摸腦袋:“剛剛的地裡有莊稼嗎?”
插秧苗,宗允年得意地抱臂欣賞着自己密密麻麻布滿了整片田地的傑作。
一直在旁邊看着的小朋友放下糖,嚎啕大哭:“小樓哥哥,她把我家的地全插了我的苞谷插哪?”
趕耕牛,耕牛不知道發了什麼狂一路向前狂沖,踩壞了剛種上的秧苗。
宗允年雙手合十:“保佑這個也是雜草。”
旁邊田地裡被方才耕牛吓得驚魂未定的阿叔悲痛道:“這塊地裡都是禾苗。”
樓映雪:“抱歉,抱歉,我會補種回來。”
宗允年幹了一路,樓映雪跟在後面賠了一路。
宗允年覺得樓映雪這個月的月例基本都要陪上去了。
最後,樓映雪追上宗允年,委婉地道:“你累了嗎,要不先去樹蔭下休息吧?
為了讓樓映雪不喝西北風,宗允年拍拍衣擺上的灰塵,屈尊坐到了村口的榕木下,看着樓映雪挽起袖子,彎着腰插秧苗,綠色的秧苗在他身後排列得整整齊齊,在日光下迎風昂起胸膛。
樓映雪做什麼事情都十分認真,動作不慢,卻顯得有條不紊,一點也不着急。宗允年行事向來風風火火,不由得由衷佩服樓映雪的耐心。
有個身着麻布裙的姑娘坐到了宗允年身邊,她紮着兩條又粗又黑的麻花辮,嘴角的一側有個淺淺的酒窩,皮膚黑黑的,面上透出健康的紅潤光澤。
麻布裙姑娘沖宗允年一笑,她笑起來很是羞澀,一側臉頰上有個淺淺的酒窩:“你是和樓公子一起來的嗎?”
宗允年點了點頭。
聽到是和樓映雪同行的,麻布裙姑娘很是熱絡地坐到了宗允年身邊,兩個人緊緊地挨着。
宗允年很久沒有跟人這麼緊密地挨着了,有些不自在,但看見麻布裙姑娘幹淨的眼神,最終還是忍住沒有挪開。
麻布裙姑娘道:“樓公子可真是好人,之前奶奶生病,我四下籌錢卻遭百般冷眼,最後還是樓公子将醫藥費借給了我,還不讓我換。”
宗允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從前流浪天地的時候,也聽人說過仙尊經常資助疾苦百姓一事。原來不僅是仙尊,優良傳統從現在就開始了。
姑娘又道:“春種秋收的時候,經常忙不過來,他也會經常下山幫我們。”
宗允年說:“啊,你喜歡他。”
女兒家的隐秘心思猝不及防被宗允年這麼直白地說了出來,姑娘的臉一瞬間紅得跟個熟透了的蘋果。
宗允年安慰道:“這很正常的,沒有人不喜歡樓映雪。”
除非那個人不是人。
麻布裙姑娘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宗允年說的此喜歡并非彼喜歡,本想要辯解,一下子止住了口。又看到另一邊奶奶在招手喊自己過去,忙跟宗允年道别:“我叫阿翠,我先走啦。”
宗允年應了聲好。
阿翠小跑到奶奶身邊,奶奶正在和樓映雪說話,樓映雪一直在含笑聽着。
看見阿翠過來,奶奶親昵地拉過阿翠,問樓映雪道:“聽樓公子說之前也是俗世之人,家中可有妻子?”
樓映雪搖搖頭:“我年紀不算大,還未成親。”
奶奶有些欣喜地道:“正巧,我家阿翠也未成親呢。”
話裡的意思很明顯,想給樓映雪和阿翠說媒。
樓映雪微笑道:“多謝姑娘的喜歡,隻是樓某已經是舟水渡之人,日常行事恐與阿翠姑娘不符,實在抱歉。”
樓映雪的反應得體得挑不出一點問題,很體面地拒絕了說媒。
阿翠的表情快要哭出來了。
見孫女這副樣子,奶奶咬咬牙,問道:“公子……可是有心上人?”
樓映雪沒有說話,隻是目光不自在地向榕木下看去。
宗允年正坐在樹蔭裡,托着腮發呆,她聽不見樓映雪他們在說什麼,以為樓映雪有事找自己,走了過來:“有什麼事嗎?”
樓映雪微笑道:“無事。”
宗允年“哦”了一聲,繼續道:“這塊地差不多了,那我們換另一塊地繼續幹活吧。”
兩人走後許久,阿翠還站在原地,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奶奶歎氣道:“樓公子人品好,長得俊,又是仙家人。就算他不在仙家,就是在咱們村裡,喜歡他的姑娘也是擠滿十裡八鄉的。阿翠,你就死了這個心吧。”
她本來就對這次說親不看好,自己家孫女雖然條件也算不錯,但那樓公子跟天上人一樣,哪裡是她們家阿翠這樣的姑娘配得起的。她實在是見自己孫女實在喜歡,為了樓公子茶飯不思,才拉下老臉問這麼一問。
再說。
奶奶為了不傷害自家孫女的心,沒有說出口。
再說你看他看那個一起來的小姑娘的眼神,擺明了就和看其他人不一樣。
一輛華貴的馬車徐徐自道中而過,在山野間顯得格格不入。車身皆為上好的白玉,上面雕滿了繁複的紋飾。山路颠簸,車前懸挂的珠簾随着行路一抖一抖,皆是潤澤的南海珍珠與剔透的翡翠綴成,清越的金石相擊之聲不絕于耳。
就連那馬鞭,都鑲滿了琳琅滿目讓宗允年叫不出名字的寶石。
宗允年咂舌:“誰家的姑娘要出嫁,這麼華麗。”
肯定是十裡八鄉知名的富貴人家,光是那馬鞭上掉下一塊寶石,都夠她花上個好幾年!
馬車裡的主人也許也是覺得山路崎岖,掀起車簾向路邊看了一眼。掀起的弧度不高,宗允年看不見車内人的臉,卻能從那手的寬大程度與分明的骨節,看出是一個男子的手。
宗允年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眼。
樓映雪看了宗允年一眼,又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宗允年将被馬車移走的注意力重新放回樓映雪身上,卻看見那輛馬車徐徐離田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宗允年喊道:“要踩到莊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