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映雪的目光頻頻落在宗允年身上,最後搶在宗允年之前開口:“她不需要。”
宗允年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東張西望竟将人招來了,此刻樓映雪竟然替她先回答了,便順着樓映雪的話連道不必不必。
老鸨離開的時候鄙夷地看了宗允年一眼,心想分明是有家室之人,家裡那位管得還那麼嚴,居然還敢來花月樓沾花惹草。
現在的小年輕真是過分!
一名小倌落在老鸨的隊伍之後,他應是腿腳不便,走路有些踉跄。前面卻并沒有人願意走慢點或留下來等等他,他隻能很是惶急地追上前人的步伐,努力讓自己不掉隊。
他并沒有像他的同行者一樣盛裝打扮,反倒是一身素衣,在熙熙攘攘的花月樓中仿佛能被人很輕易地忽視。面容也是素淨的,眼尾還帶着一抹紅,似乎是剛剛哭過。
宗允年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不是葉元孫嗎!
這鼻子這眼,雖然和十年後的氣質截然不同,但是那面容是不會變的。
宗允年不會認錯他的臉,葉元孫給她擋劍死在她面前之時,宗允年曾第一次看清楚了這個全仙門都沒見過真容的男人。
他怎麼會在這裡?宗允年沒想到,葉元孫在之前會過得這麼落魄,居然還淪落到青樓當小倌。
看樣子,生意還不好。
宗允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麼災星體質,樓映雪,葉元孫,十年之後一個接一個在修真界鼎鼎大名的人物,怎麼被她撞見之時都過得那麼倒黴。
眼看着葉元孫踉跄着跟在衆人身後,就要走遠,宗允年忙起身,不管不顧周遭人訝異的目光,舉起手沖老鸨喊道:“我要!我要點他!”
老鸨回身,見宗允年的手指向末尾的葉元孫,一時有些猶疑:“姑娘指的是他嗎?”
葉元孫猝不及防地被點到,目光驚愕如受驚的小鹿,似是并不相信宗允年指的是他。
其他的賓客也低聲讨論起來,他們想不明白,這個姑娘放着那麼多高大俊秀的郎君不選,選一個瘦得弱不禁風的瘸子做什麼。
宗允年點點頭,表示肯定:“對,就是他,我要給他贖身。”
老鸨面色變得輕蔑起來:“贖身?貴客可是外鄉人,要知道進了我花月樓的,贖身可是個難事。”
“不過。”老鸨笑起來,“若是能出這個數,倒也不是不能談。”
老鸨緩緩伸出五指。
“五……五百金?”旁觀的衆人已經開始讨論起來了,他們中不乏常來花月樓的常客,自然認得花月樓的小倌,這個常在末尾的瘸子他們自然也認得,若非一張還說得過去的面容,幾乎要懷疑這人是怎麼進花月樓的。
不過這個瘸子生意是花月樓墊底,來了三個月了也不見開張,如今用五百金來換……衆人已經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宗允年了,不知道這個姑娘圖什麼,圖一樂嗎?
宗允年點頭:“可以。”
衆人嘩然,在衆人看不見的桌子底下,宗允年慌亂地拍拍許淑的手臂:“借點錢,我之後天天當牛做馬還你。”
許淑:……
老鸨見宗允年如此淡定,對這個價格并沒有提出異議,眼珠子咕噜一轉,嘴角的痣随着刻薄的唇一動一動:“五千金。”
這分明是坐地起價!
圍觀的衆人又将同情的眼光轉向了葉元孫,這姑娘看起來再沒有腦子,也不至于用五千金買下這個瘸子。隻可憐這個貌美的瘸子,剛剛看見曙光,又一瞬間跌回了地獄。
葉元孫怔愣地擡起頭,看向宗允年,他知道自己蒲柳之姿,并不出衆,有人願意為他贖身已是大幸,但五千金實在是太多了,恐怕這微小的幸運就要離他而去。
但葉元孫還是很感激這個姑娘,即使她已經微微蹙起了眉,覺得五千金實在有些漫天要價。
可是下一秒,那個姑娘堅定道:“五千金,成交了。”
宗允年的想法很簡單葉元孫既然之後為她而死,那讓現在的葉元孫過得好一些,宗允年覺得這是自己該做的。
即使要給許淑當牛做馬一輩子。
老鸨也被宗允年震驚了,鼓鼓掌贊道:“姑娘真是豪橫。”
宗允年也從容笑道:“無論多少錢,我要把他買下來。”
宗允年從許淑手裡接過沉甸甸的錢袋,遞給老鸨,老鸨似是怕宗允年反悔一般,飛速接過錢袋,一溜小跑就沒影了,身後那一行足足比老鸨高了一個頭的小倌們追了半天都沒追上。
老鸨邊跑還邊嘀咕着:“謝天謝地,這賠錢貨終于有冤大頭肯收留了。”
賠錢貨葉元孫蹒跚着腳步想要挪到宗允年身邊,宗允年卻早知道他腿腳不便,先一步到了他身前,正欲開口,忽而澤生在身後大叫一聲:“我爹來了!他看見我們了!他跑了!”
章遇大喊一聲:“快追!”
事發突然,宗允年來不及跟葉元孫多說,隻能匆忙叮囑道:“我有事先走了,你三天後再來找我!”
說罷跟上章遇的腳步,風一樣而去。
隻留下葉元孫在原地慌忙地追了幾步,沒有追上,他着急地大喊:“姑娘,姑娘我去哪裡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