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進集團，溫爾比預定時間早到了半小時，空降已經很紮眼了，她并不打算做的太過。
這次不走專用電梯了，她規規矩矩地從大廳正門刷卡進入，穿得不算太正式，白襯衫、牛仔褲、小皮鞋，頭發紮成一個松松的丸子頭，臉上畫着淡妝，看起來不怎麼紮眼。
剛到設計部，就被前台帶着四處介紹：“這是我們副總黃姐辦公室，那邊是設計資料區，這邊是樣衣打闆間……”
她一邊跟着點頭，一邊默默掃視環境。
跟她在巴黎的實習公司相比，溫氏的設計部顯然更像一個“企業”。
有流程，有秩序，有等級。牆面換了新配色，冷調灰配薄荷綠，有點清冷。空氣中沒有灰塵味，連打印機也安安靜靜地躺着，好像從來不會卡紙。
“黃副總人特别好，不過她有點熱情，你别被吓到。”
前台的女孩湊過來悄聲說一句，語氣可愛熟稔。
溫爾忍不住笑：“謝謝提醒。”
“對了，我姓方，大家都叫我小方，有事可以找我。”對方眨眨眼，又神神秘秘補了一句，“不過，真有事，你還是去找溫總比較快。”
“好。”
小方帶她去黃總辦公室坐下，給她倒了水：“你先看看資料，黃副總一會來。”
她點頭道謝，把手機調成靜音，翻開設計部的項目手冊。
差不多十幾分鐘後，有人推門進來。
“來了？”對方穿着細條紋西裝外套，身材高挑，短發利落，笑容很飒，“終于到我這來了。”
“黃副總您好。”溫爾站起來。
“哎喲，就甭客氣了。行了，快坐吧。你就叫我黃姐，别搞得那麼生分。”黃副總拉了張椅子坐她對面，眼神掃了她兩眼，“這次回來還走不走了？”
“不走了。”
“之前你哥跟我提過，說你從巴黎回來想做實打實的項目？”
“嗯，我想多學點實際的流程。”溫爾語氣平穩，“之前在法國那邊實習做的是配合方向，現在我想嘗試跟項目團隊。”
“行。”黃姐點頭，“有想法就好，咱們設計部裡不是養花的地方，是幹活的地方。”
溫爾笑了笑，不卑不亢。
黃姐仔細地看着溫爾，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像是滿意了，把一疊文件放她面前：“你先看這兩季度的産品線規劃，明天下午有個組内評審，我會讓你列席。”
“好。”
“我們跟市場部和品牌那邊走得很近，你哥那邊有時候也會抽調人。謝總那邊你不用去理，有事他一般隻對我說。”
“我知道。”溫爾點點頭。
黃姐像是狀似無意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有點笑意沒說破：“那你就去設計A組。”
上個月三個人開會，謝丞禮坐在她對面。聽到溫爾要回來跟項目，手機都沒拿穩，脫了手摔到自己腳邊兒。
她在生意場行走多年，立刻就察覺了點端倪。溫爾跟在自己身邊，也能偶爾看看戲當調劑了。
溫爾安靜地聽着面前行事說話都利落熱情的女人給自己介紹，時不時在備忘錄裡記錄。做完基礎介紹，黃姐就讓她自己看資料去了。
中午午休時間一到，設計部一下子熱鬧起來。
A組有個男設計師探頭看她：“新來的？”
“你好，我叫溫爾。”她站起來微笑。
“哎呦，名字好聽，講話也溫柔。”對方笑嘻嘻，“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我們帶你。”
“好啊。”
設計部的人意外地沒有她想象中排外，加上她一共五個人，兩男三女。一頓飯下來就混了個臉熟，還被拉近了兩個公司群，一個奶茶群，還有A組的群。
她從電梯裡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不遠處的走廊那頭，一輛熟悉的輪椅緩緩劃過。
是謝丞禮。
他坐在輪椅上，穿着一身藏藍西裝，西褲下的腿架得平穩，皮鞋鞋尖斜斜地指向地面。他推着輪椅往董事辦方向走，身邊沒人，隻有背影。
溫爾站在原地沒動，心跳慢了半拍。
有人路過拍了她一下：“走啦，吃飽了上樓畫圖稿咯。”
她點頭，回過神來。
走進電梯時，她腦子裡還殘留着那個背影，腦海裡像是放電影一樣，反複回放七年前某個早晨，謝丞禮站在她高中門口等她放學，背着光站着，問她：“昨天那道數學題，抄了沒？”
她忘記自己怎麼回答的了。隻記得那是個秋天，謝丞禮身邊有個賣無骨雞柳和薯條的，她央着謝丞禮買了大份，然後吃完拉肚子了。
下午她開始熟悉資料目錄，對接的助理給她分了個臨時任務，是一組秋冬男裝面料的預選圖樣，需要整理出建議搭配和流行元素點。
她一邊看一邊寫，寫到一半，有人在她桌前站住。
一擡頭，是謝丞禮的助理，江嶼。
“溫設計師，謝總請你五點到三十八樓會議室一趟。”
溫爾愣了兩秒，看了一眼A組辦公室門口的挂鐘：“現在？”
“他剛下一個會，說讓你帶上之前做的那份春夏概念圖稿草案。”
“……好，我馬上上來。”
江嶼點點頭，走了。
她收拾東西時，黃姐從辦公室門口路過，停了一下：“謝總叫你？”
“嗯，好像是。”溫爾語氣平常，“可能是我哥提過我想做男裝項目，他找我談談。”
黃姐挑挑眉，意味深長道：“行。”
“那我先過去了。”
她心跳有些快，卻刻意維持表面鎮定。坐電梯上三十八樓時，電梯裡隻有她一人，空氣有些冷。
她把文件夾抱緊一點，閉了下眼。心裡默念了一句：
穩住，隻是談工作。
電梯“叮”地一聲停下，她深吸一口氣，邁出去。
會議室門虛掩着，她擡手敲了兩下，門被從裡面推開。
謝丞禮坐在最裡面靠窗那側，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把他整個輪廓染得有些虛白。
“進來吧。”
他的聲音和平時沒什麼區别，低沉、平穩、幾乎沒有情緒起伏。
溫爾輕輕點頭：“謝總。”
謝丞禮沒有看她，隻朝對面的椅子點了下頭：“坐吧。”
她有些局促地在他對面坐下，把文件夾放在桌面上，翻開第一頁。
空氣一時間有些靜，隻聽得見紙張翻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