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你。”
謝丞禮低聲應下,車在劇院門口停下,他轉移到輪椅上慢慢轉向,被溫爾牽住一邊的手。
劇院外的廣場上,噴泉水柱低低噴着,晚風不緊不慢。燈光從柱廊頂灑下來,掠過台階與花崗岩扶手,像柔和的波紋落在古舊的雕像上。
溫爾走在謝丞禮輪椅旁邊,步子輕緩。高跟鞋在凹凸不平的廣場上有些不穩,謝丞禮引着人走到劇院的側門,等候的工作人員将劇院特設的側門打開。
内部通道安靜通暢,一路沒有台階。
工作人員帶他們穿過幕布後方的小道,進入提前安排好的觀衆包廂。那是劇院為特邀嘉賓保留的獨立座區,一面全玻璃觀景台,一側設有可旋轉門,剛好容納一張寬輪椅和兩張軟椅,前方欄杆經過改裝,保證謝丞禮坐着時也不會視線被遮擋。
他自己操作輪椅調好角度,刹住後低頭檢查了一下輪前墊,确認腿沒有被擠壓位置。左腳因為路上的颠簸搭得歪斜内八,他花了幾秒重新擡手擺好。
溫爾默默看着,沒插手。
謝丞禮坐穩後,才擡眼看她:“怎麼在門口傻站着?不是穿高跟鞋腳疼?過來坐着。”
她走過去時,順手把他的圍巾摘了:“劇院裡有暖氣,不許再穿得像北極熊。”
謝丞禮笑了一下,順她動作撐起輪椅兩邊的側闆,讓溫爾抽出自己身上的大衣下擺,他再順勢脫掉外套。她幫他把西裝下擺捋順了些,又伸手從他胸口口袋摸出一顆她包裝這套西裝的時候藏進去的薄荷糖。
“媽啊,這衣服送你好幾個月了吧,你是一次沒穿過還是留着沒吃啊?”
“你放進來的。”他說,忽然想起兩人還在互相試探,他總躲藏着遠離的那段時間,恍如隔世:“我沒舍得吃。”
她忽然看着他:“你知道嗎?”
“什麼?”
“你現在這種樣子,特别像我小時候偷偷吃巧克力又不願承認的那個狀态。”她彎下腰,把頭擱在他肩膀上,“一邊别扭,一邊貪着。謝嬌嬌,你今年幾歲啦?”
謝丞禮沒接話,隻是輕輕轉過臉,看着她貼着自己西裝靠上來的輪廓。
她是真的靠得很近。
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呼吸拂過自己下颌的微癢。
溫爾沒動,就那麼蹭着他坐,仿佛這件事再自然不過。
燈光慢慢暗下來。
帷幕拉開的一刻,全場安靜。
舞台上第一束頂光打下,《Circle of Life》前奏從高音處緩緩跌落,謝丞禮能感覺到溫爾整個身體輕輕一震。
她手覆在他手上,指尖微冷。
他不動聲色地收了收掌心,輕輕扣住她的。
舞台上的小獅子跳躍着登場,旋律高昂。溫爾眼睛已經泛紅。
“這才剛開始。”謝丞禮低聲提醒。
她聲音也壓得極輕:“你别說話,我就還沒哭。”
他說:“那等你哭了,我再說。”
她“啧”了一聲,臉埋回他肩膀上:“你煩啊。”
演出進行到一半時,台上節奏忽然緩慢下來,背景幕布切到夕陽草原,一隻年老的獅子在畫面中緩緩落下。
謝丞禮忽然聽見身邊輕輕一吸氣,他側頭,看見溫爾真的哭了。
悄悄抹了眼角,卻沒出聲。
他沒說話,伸手握住她的那隻落在一旁的手,慢慢地捏了捏。
溫爾偏過頭來,眼尾紅着,臉上卻是笑的:“你是不是偷偷笑我?”
謝丞禮平靜道:“沒有。”
“我隻是,”他沒忍住,笑了下,說,“我在想我的記憶力還是挺好,剛剛發現你居然還能哭得和小時候一樣。”
“那你呢?”她擡眼,左右是在獨立的包廂裡,影響不到别人,“你小時候有沒有為了什麼掉過眼淚?”
謝丞禮看着她,沒有立刻回答。
“有。”他說,隔了一秒,才補了下去,“但不常。”
“冷漠的人呐。”
她本來想怼他,結果那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他目光輕輕壓住她。
很溫柔。
她一下沒出聲了。
整場劇進入尾聲,台上獅子高唱着回到榮耀大地的片段,觀衆席情緒漸起。
溫爾坐直身,悄悄擦幹眼尾。
謝丞禮這才俯身湊近一點,拉住溫爾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取出了手帕,給溫爾輕輕擦拭着:“你别再抹了,一會兒睫毛膏都糊了。”
溫爾橫他一眼說:“我的睫毛膏防水。”
謝丞禮低笑一聲,她耳邊輕輕說:“好,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