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清了清嗓,繼續說:“為兄隻是,想着你孤身一人在曆城、難免孤寂,而你與王爺多年來情分甚笃,他又一貫懂你心意、知道如何讓你開懷,所以才……”
見眼前人尴尬,明惜月想到自幼時起,自家兄長雖嚴厲,但也總是努力笨拙地哄她開心。
而今日,原也是兄長怕她在家中無聊,才逢難得的休沐帶她出去逛街的,隻沒想竟節外生枝。
她歎了口氣,感慨着:想來或許,他也隻是單純地希望自己過的好吧……
“兄長還說想我高興,可是先前卻連小妹的生辰賀禮都未準備……”
明惜月繼續抹着眼淚埋怨着明長弦,卻見他笑了,用略帶寵溺的語氣說:“并非未給你備賀禮,隻是看着不如王爺的禮物别緻,就暫且擱下了。”
于是她忙問兄長到底給她備了什麼禮,明長弦拗不過,轉過身從抽屜裡掏出來一個錦袋遞給她。
明惜月松開袋子,見裡面是一條綠松石手串。
“你嫂嫂說,近來金城的女子時興帶珠飾,于是就給你挑了這條,說是從西域來的料。雖然不甚值錢……”
不等兄長說話,明惜月便把手串帶在手上看了看,又起身向兄長施禮道謝:“小妹方才失态了,對兄長無禮、實非本意,望兄長莫要往心裡去才是。”
明惜月心說自己這脾氣看來是得改改,不然老得給人道歉……
見此,明長弦也搖了搖頭,檢讨自己先前也有錯,不應對她妄下判斷。
兄妹兩将事情說開,在明惜月告辭回房前明長弦又叫住她,略顯為難地說道:“小妹,為兄知道你一向聰慧有度、能處理好自己之事,但是你與王爺之事……我還是那句話,你自己早做打算,莫要留下遺憾才好。”
聽罷,明惜月應聲嗯過,便出書房去了。
這天晚餐氣氛十分凝重,似是擔心兄妹倆吵架,明少夫人也不敢介入其中。
吃飯時明惜月食不知味,她看着桌上的羊肉羹,竟然想起了靖王爺一次來信中曾提及的、與兵将們在軍營中“穹帳炙羊刀鞘裂,羌管傾酒醉天狼”的景象。
她隻怕,如今的陳嶽雄姿英發,早已不是過去的模樣了。
而小萍見自家小姐連最喜歡的羊肉都沒動上兩口,回房後關切:“小姐,是否因為去書院上學一事,大少爺責罰于你了?”
明惜月聽後隻悶悶的,勸小萍别多想,還輕聲回複“我沒事兒,過幾天就好了。”
小萍無奈,她家小姐還是老樣子,一有心事就不願多話。
幾日後,明惜月情緒漸好,明長弦便安排常和帶她去郊外騎馬,還說是雲娘提議的。
明惜月估麼是自家嫂嫂自有孕之後再不能騎馬,便盼着她去替其跑馬散散心。
本來明惜月在書院時已經略學了些騎術,便想當然地認為騎馬不難。
但是沒成想西北的馬性子烈,若非常和一直幫忙勒馬,她早摔了無數回。
對常和這樣曾經的騎兵來說,戰馬是戰場上最讓人信得過的夥伴,所以他一向很喜歡馬。
所以這日能出門陪韓少爺騎馬,常和也很是開心。
于是,除了控馬之外,他便也主動抽空提點起自家少爺騎馬的技巧:“少爺,你這樣不行……你得在馬上坐直,讓馬知道你不畏懼、足以掌控它才行。”
常和教得輕松,可明惜月見這馬都快比她高了,又怎能不害怕?
又想起前世剛開始騎自行車的時候,她一直怕掉下去一直學不會,直到最後咬着牙目視前方、快速瞪起腳踏,這才出溜出去學會了騎行。
于是她又咬咬牙夾緊了腳蹬,開始找尋着平衡讓馬兒帶自己走起來。
慢慢的,明惜月似是找到了些訣竅,甚至能開始獨立跑馬了。
休息時,明惜月抱怨着書院騎術老師教學水平堪憂,而常和則十分難得向她講解起明少夫人收藏的寶馬名駒。
她聽後,突然想起兄長初去西北那年自己過生辰時,陳嶽為了哄她高興,專門送了她一盒子各色小馬的瓷像,看着栩栩如生、甚是可愛。
“阿月啊,這可是我專門搜集的‘千裡良駒’,各個都是難得一見的。”那時他剛開始喚她阿月,明惜月不太習慣。
“多謝王爺,隻是我又不會騎馬,緣何送我這個?”雖也覺着手辦可愛,但明惜月又沒有什麼收集癖,也不像前世的男人那般喜歡“寶馬”香駒。
靖王爺聽後笑了,指着小馬向眼前少女解釋道:“我送你的可不止這些小玩意兒,阿月你看上這裡面哪匹馬漂亮、覺着喜歡便告訴我,到時定送你一匹好的。”
“至于阿月你不會騎馬嘛……”靖王爺在一旁優哉遊哉地搖了搖扇子,輕聲笑說:
“‘之子于歸,言秣其駒’,到時我親自教你,何愁學不會?”
随後王爺便湊過去,挑出來一個白色的小馬遞給明惜月看,還說這“照夜玉獅子”出自西域,是難得的名駒。
此時的明惜月擡起頭,望着眼前自家嫂嫂的白馬,竟和當年她看過的玉獅子有些相像。
她自是沒有去找靖王爺讨要過如此名貴的禮物,顧念着情意,隻把這些名駒手辦小心歸置了起來,如今還在汴京明宅放着。
同時口中輕聲念叨着“還什麼‘之子于歸’,原來那麼早陳嶽就開始打趣起自己的婚事了……”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
明惜月不禁想到:不知那個當年戲谑着要幫她喂馬的男子,如今又由怎樣的佳人作陪?
這日金城郊外,明惜月騎術精進不少,最後竟能在草場獨自策馬奔騰起來。
“若真能去那無邊無際的大漠一人一騎、打馬到天邊,不知道該有多自在”,明惜月滿懷憧憬地想着。
隻是她沒想到,機會很快便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