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納托利沒有磨蹭,直接起身去翻櫃子,汲光也走向牆邊,拉多了一張椅子過去。
坐在椅子上,視角直接定格在了桌上唯一的一鍋菜——勉強稱之為蔬菜炖肉湯吧,裡面有什麼食材看得清清楚楚。
汲光是不知道遊戲裡時間過了多久,但從菜色狀況來看,總感覺炖的沒有十五分鐘,這甚至不能用炖來形容,完全就是把水煮開,把食物煮熱就完事。
默林一人盛了一碗。
雖然賣相不怎麼樣,起碼分量是夠的:滿滿的冒尖的水煮風幹肉,體積縮小看起來沒什麼存在感的蔬菜,與大概充當碳水補給的……薯類?原本以為是土豆,但開水燙過變紅的顔色又有點像紅薯。
感覺除了好熟的綠葉菜,剩下的兩種食材肯定夾生。
說到底,會把綠葉菜和肉同時放進鍋裡炖,就是很奇葩的操作了。當綠葉菜熟度剛好,肉就不夠火候;而肉炖好了,綠葉菜早就成糊了。
【選項:
1.表達嫌棄。
2.拿着自己的那份去房間吃。
3.說自己不餓。
4.詢問食材。
5.摘下兜帽與頭盔,坐到餐桌旁用餐。
6.……】
“我能問問食材有哪些嗎?”汲光當然選四。
沒别的原因,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觸發圖鑒,方便他以後采集食物。
“角鹿肉,水莳,沙木果,這邊最常見的食物。”默林看了汲光一眼,“怎麼,有你過敏不能吃的東西?”
汲光:“……不,并沒有。”
隔着屏幕,再隔着風帽與頭盔,汲光都能看出主控的猶豫。
總之,這個選項的确如汲光所願,跳出了對應食材的圖鑒。雖然是不完全的圖鑒,隻記載了大緻特征。
阿納托利拿來了餐具,一人一份給出去後,卻沒有坐下來。他一聲不吭的端起自己那份,邁步就朝大門走。
默林看向他,皺眉,“阿納托利!”
“别管我。”阿納托利步伐一頓,不耐煩地說。
汲光看向兩位獵人:“……怎麼了嗎?”
阿納托利含糊着:“屋子裡太熱,我去門口吃,不用理我。”
“門口?”汲光一愣,“可端着出去吃,會很不方便吧。”
阿納托利頭也不回,幹巴巴道:“不會。”說完就繼續走。
“阿納托利,站住!”默林再次喊道,這次幾乎稱得上呵斥,把汲光都吓了一跳。
阿納托利回頭瞪了默林一眼。
汲光看着默林越來越臭的臉,一時間有種引起他人家庭矛盾的緊張感。
畢竟他能猜到原因:阿納托利不想要在外人面前露出臉,所以才打算端着碗出去吃飯。
這位年輕獵人在外表可能有什麼不足,因而才會把自己藏得那麼嚴實,甚至還相當在意自己的缺陷,有一種……看似冷漠排斥外人,實則自卑的感覺。
能證明這一推論的細節其實很多,比如之前,除開在村門口放風時會盡職盡責盯住外來者,其他時候的阿納托利都不愛和人對視。
難得好奇對視一眼,也會沒多久就會撇開臉,然後把風帽往下拉一拉,亦或者把臉埋進圍巾裡,生怕自己因為一時好奇、哪裡不注意,而露出醜陋的痕迹。
【選項:
1.不管他們,自己用餐。
2.勸阿納托利坐下來吃。
3.勸默林尊重阿納托利的想法。
4.讓阿納托利留下,自己找個理由出去,十五分鐘後回來用餐。】
嗯……
選一旁觀,怕不是會越演越烈,選二、三的話,自己和他們之間又好像還沒那麼熟,勸一方可能不會有用。
所以幹脆還是選四吧。
這兩位獵人似乎都不太喜歡外來者,自己主動讓步,應該會好一點。雖說之前年長獵人聲稱不信任汲光,所以會監視他的行為,但現在大中午的,隻是出門十五分鐘,應該不會被攔……
總不能上廁所都跟着吧。
于是汲光選了四。
主控當即硬着頭皮,先後對兩人委婉道:“還是坐下來吃吧,畢竟是熱湯,說起來,我有點想上廁所,我先出去一趟……”
“你坐着,用不着因為這家夥而讓步。”汲光蹩腳的謊言顯然瞞不過精明的獵人。默林明顯看出了汲光的打算,并阻攔了他的行動。
随後,陰沉沉看向阿納托利。
古銅膚色的獵人表情硬邦邦的,語氣更是硬得像鋼鐵,他那本就低沉的聲音,如同轟隆隆的雷鳴劈在阿納托利頭上:
“都說了多少次了,沒什麼好在意的,二十歲的大男人,還一天到晚隻會胡思亂想,成天被别人的目光與言語左右,真是廢物,還有臉拿熱當理由,你給自己套那麼嚴實,就活該熱死!”
“……”汲光瞳孔地震。
兄弟,倒也不必這麼個語氣。
我跟你講,你這樣的态度會導緻很多家庭矛盾的!
這種發言屬實有點太典了,典得讓汲光忍不住瞟向阿納托利。
把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年輕獵人看不見表情,但身體顯然抖了一下,胸膛因為深呼吸而明顯起伏——如果不是被吓到,就隻剩下氣瘋了一個答案。
【選項:
1.勸架。
2.扯開話題。
3.不理會,開始用餐。
4.……】
“你們……是父子嗎?”
汲光選了2,結果主控這麼說。
他愣了,雖然他也很好奇,但這時候扯出這個話題,真的沒事嗎?
默林哼聲,卻還是回答了:“養父子,這小子六歲那年被我撿回來的。”
阿納托利沉默了片刻,磨了下牙,很不服氣:“……你又不是我親爹,我從沒這麼喊過你,少在那擺當爹的譜。”
默林冷笑一聲,手中的碗重重放下,湯都灑出來了部分。
他繼續轟隆隆如雷鳴般呵斥:“給我坐下,把你那破圍巾和破風帽都給摘了,然後老實吃飯,别逼我揍你!”
阿納托利:“……”
“……”汲光好像知道這對父子的性格為什麼差異那麼大了。
外表有點問題導緻自卑敏感,偏巧養父不懂得任何開導,隻是一味的批評施壓,甚至還有不容他人反駁的獨斷專行的毛病……這對敏感小孩來說,隻會适得其反。
汲光的家庭是很幸福美滿的,父母恩愛又開明,并且一個是小學老師,一個是初中老師,或許正因為見多了各種奇葩家庭和被影響到的小孩,他們時常會互相交流,讨論自己能為那些孩子做些什麼,又該怎麼和他們家長交涉。
而衆所周知,父母都是老師的情況下,小孩很可能會在父母任職的學校上課,并很可能擁有一個父母擔任的班主任。
汲光就是這樣。
他小學足足六年都在親爹那個班,而初中三年也都在親媽那。
于是理所當然的,汲光偶爾會被爹媽鼓勵去和一些性格孤僻的同學接觸,久而久之,汲光也見識了很多神奇的家庭,與各種有創傷問題的同學。
汲光不知道這對獵人父子的具體情況,加上這個世界的背景設定……也不好現在就給默林下定義。雖然對方的情商似乎确實有點問題,也确實不太會說話。
總之。
汲光看向了阿納托利。
就在他以為阿納托利要直接摔碗走人的時候,這位年輕獵人卻隻是氣呼呼走回來,并用力砰的拉開椅子,找了一個距離默林最遠的位置坐下。
……意外地聽話。
阿納托利自暴自棄的低着腦袋,在僵持了數秒後,他動作粗暴地把脖子上的圍巾和腦袋上的風帽扯了下來。
随後垂着眼,一聲不吭的拿起湯勺吃東西,一勺接着一勺塞進嘴裡,就仿佛感受不到燙一樣,全程都不擡頭,一副想要快點吃完就重新藏起來的急促。
汲光眨了下眼。
他入目是一片白。
皮膚,頭發,眉毛,眼睫,全部都是白色的,阿納托利簡直像是冰雪捏出來的人,和他爹完全是兩個極端。
而其中眉毛和眼睫的顔色會稍稍深一些,那種色差大緻是因為光線或陰影而緣故而帶上一點金或灰,如果不是近距離觀察,很容易會誤判為淺金色。
也是高鼻深目的長相,五官輪廓清晰,是不同于默林的冷硬風格,在沒有表情的時候看上去很唬人——雖然在目睹阿納托利這一系列表現後,對方的高冷已經自動被汲光替換成自卑和社恐。
唯一有些惹眼的,是阿納托利左半邊的臉頰一直到耳後的大片不祥黑紅荊棘痕迹。
有點眼熟。
仔細想想,就和開場動畫的無面神明身上的荊棘痕迹一樣。
【選項:
1.表達恐懼。
2.裝作什麼也沒看見,準備用餐。
3.表達贊美。
4.表達憤怒,要求換一個地方住。
5.……】
汲光想都沒想,飛速選了第三個。
汲光:“……哇哦。”
阿納托利敏感地繃起身體,捏着勺子的手都一頓,随後兇巴巴瞪了一眼。
仿佛受到驚吓,豎起刺的刺猬。
汲光:“你這不是長得挺帥氣的嗎?”
這是發自内心選的。
網絡上有個陳年老梗,說C國人盛産白毛控。這話雖然更多是調侃與跟風,但汲光的确是白毛控的一員。
多好看啊,唉,多好看。
阿納托利聞言一愣,眼睛都瞪圓了一點。
半晌,他扯了扯嘴角,回過神,并幹巴巴地說,“用不着睜着眼說瞎話,也不必讨好我,艾伯塔先生說了,你隻能在這呆七天,讨好我也沒法給你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