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政骁沒有辜負李卿暮對他的厚望,盡管李卿暮告訴他,“此事不急,你慢慢整頓,哪怕耽誤一月兩月都是可以。”
李卿暮射殺匪首後,片刻未耽誤,直接避開所有人回了京城。
胡政骁被委以重任,對這個六皇子改觀明顯,他似乎不像朝中傳言的那麼廢物。
他十分重視這份差事,當即便整頓軍隊,連夜拿下賊窩,喜滋滋地想,六皇子若是知道定會對他大為贊賞,何須一兩月,一夜便拿下!
如此輕易的剿匪讓胡政骁有點驚訝,繞着兩個山頭來回巡視。
再三确認後,斟酌地寫了封信,派人加急送往京城,他不能讓六皇子失望。
六皇子面無表情地看着攤在桌上的戰報,言語之間都透着喜氣,他都能想象到胡政骁眉飛色舞的模樣,與上一世别無二緻。
将離瞥了眼,主子的手握得死緊,很不開心。
他當然不開心,這意味着朝廷也同步收到了戰報,匪患已除,上面還特意注明了回朝的日子。
雖然這一戰事在那些真正的江山大事面前毫不起眼。
遞到将軍府的戰報中,還夾了一封胡政骁的信。
上面字字深情地感謝了李卿暮的知遇之恩,為報答他,他将以來時的速度帶着軍隊回來,讓京中那些人看看,六皇子帶出來的兵都不是孬種,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久經沙場。
這樣一來,最多還有四五天,胡政骁就能從西南趕回來了,屆時李卿暮再無理由全天候地待在将軍府。
李卿暮将戰報阖上,是他高估了這個榆木腦袋,早知如此當時就該明說,讓他三個月後再帶着操練好的匪患滾回來。
“她還沒有回侯府嗎?”李卿暮煩躁地問将離,這個她自然是裴敬雪。
她哥去了骊山,她一個閨中千金,竟賴在滿是男人的将軍府裡住了三天。
“還沒有,這幾天晚水一直看着她。”
“把她送回去,侯府的人都不準再來。”李卿暮翻開杜若的診斷醫書,皺着眉道。
從脈象上來看,明明一日好過一日,可為什麼人不見醒呢?
将離有些為難,“晚水一直都想把她送回去,始終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裴敬雪雖然沒有武功,但一份纏人的本事與她哥比起來有過之無不及,弄得晚水都沒辦法,恨不得把她捆起來送到侯府。
而此時裴敬雪就拿出她裴府千金、奉國公遺女、侯爺胞妹、太後獨寵的身份,唬得晚水一愣一愣,想動手又有些猶豫。
若是将離插手,她又趕緊躲起來,幾次都找不到她,亦或是用她哥來威脅他。
“侯府的人都死了?人丢了這麼久都不找?裴老侯爺的孝都不守了?”李卿暮擲下筆,沒有一件事順心。
将離一言難盡,“她來時說給侯府下人都放了假,可昨天跟晚水說,她把那些丫鬟下人都打發了,現在侯府就剩下裴管家看家。”
裴管家是個十分精明、靈性的人,忠心耿耿,不管是對裴霜,還是對裴敬秋、裴敬雪,從不過問多餘的事,丁是丁、卯是卯,讓他看家,他當真就隻是看家,從不過問其他事。
哪怕他前任主子剛去了不到半年,堂前卻無一人守靈,他也是波瀾不驚,每日上香、燒紙、跪拜。
但裴敬雪早就試探過,裴管家并未重生,這一切都是他性格使然。
于是偌大的侯府隻剩下他一人。
裴敬秋定然想不到,他就出趟遠門而已,出來時好好的,一衆下人十裡相送,回來後孤苦伶仃,家都沒了。
李卿暮閉了閉眼,出門往楚越卧房方向走去,将離收好桌上東西,也連忙跟上去。
裴敬雪那丫頭說話沒有分寸,别裴敬秋回來,妹妹都沒了。
外面冰雪消融,連續幾日都是大好的晴天。
馬上就是臘月三九,這天氣倒是與欽天監每日送來的預報不一樣。
裴敬雪正躺在院子裡曬太陽,渾身懶洋洋的,眯着眼睛吃糕點。
晚水就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滿眼戒備,這裡面可躺的是楚大人。
“你從椅子上起來,這椅子是主子給楚大人準備的。”晚水上前幾步,見裴敬雪不動,她逆光看着裴敬雪的臉,想了想,“你喜歡楚大人?”
“咳、咳咳。”裴敬雪被糕點嗆得滿臉通紅,“你胡說什麼?楚哥哥是我哥好友,也是我的朋友。”
“隻是朋友?值得你在這連守三天?”晚水表示質疑。
裴敬雪從躺椅上坐起來,她守的是楚哥哥嗎?她守的是不對楚越下手的李卿暮。
她正欲說什麼,晚水背後的門發出一聲輕響,陽光照透的琉璃窗閃過一陣炫彩的光,一隻蒼白的、纏着紗布的手探出門外。
楚越散着頭發,臉上還挂着些許水珠,碎發遮住額頭,胡亂地貼在臉上,病氣還未完全褪去,隻着了亵衣亵褲,上面随意披了件絲綢袍子,也沒能遮蓋住他單薄的身體,像是碎在井水中的月光。
他眉頭微微皺起,瑞鳳眼中盛滿清冷、戒備的光,扶着門框急促地喘氣,眼睛一一掃過院中的人。
裴敬雪怔住,腦子裡隻浮現出五個字:
漂亮的要死。
李卿暮恰好走到拱門處,陽光十分耀眼,刺得他眼睛睜不開,他當下第一個想法是,今天為什麼穿了件這麼醜的灰色衣袍。
楚越剛醒,體力不濟,這環境太過陌生,滿屋都飄着藥香,不像是侯府的布置。但他依稀記得,裴敬秋一直在他耳邊絮絮叨叨,還是他記錯了?
開門見到熟悉的人,楚越緊張的情緒有所放松,眼前陣陣發黑,扶着門框慢慢滑下去。
“楚哥哥……”裴敬雪正準備上前,有一人比她更快,風一樣穿過身邊,轉瞬已經扶住了楚越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