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雲真的不說了。

兩人沉默好久，李卿暮擡頭看向最亮的星星。

今夜烏雲蔽月，影影綽綽，時明時暗，仿佛隔了一層紗，看不透、摸不着。

“怪不得，皇兄你至今都沒王妃……”李卿暮盯着天空喃喃。

李卿雲喝酒的手一頓，也擡頭看天，“我好心好意大半夜的來安慰你，你如此紮皇兄的心。”

“走吧，再不走，回去天都要亮了。”李卿雲站起身，沖李卿暮伸出手。

李卿暮猶豫了好一會兒，聽到李卿雲催促，“行了，我弟弟人中龍鳳，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就光從樣貌上來看……啧，這京城中要想找到個與他相匹的，也非你莫屬了。”

李卿雲這話說的真心實意，皇室中人，本就樣貌出衆。

而李卿暮的長相恰好融合了戚才人溫柔的眉眼，又繼承了李遼那股殺伐的氣質，再加上他後來在戰場上淬出的威嚴，配上他近九尺的身高，安靜時看起來俊朗飄逸，一旦動起怒來也讓人退避三分，如高嶺之花不得采撷。

李卿暮搭上他的手腕，借力站了起來，“有一天，希望……”

李卿雲接了後面的話，“希望真能帶他來看看你，戚才人。”

他在夜色中就着微微燭光看着李卿暮，這個弟弟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微微抿了抿唇，背上來時的包袱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卿雲松口氣，走了這一趟，李卿暮總算是能理智地往前看了。

他回頭又看了一眼墓碑，這座墳墓立在此處，遠離皇陵，沉默、孤獨。

很多年以前，這個女人也跟現在一樣，一個人帶着李卿暮，生活在皇宮的小角落裡，像是牆根不起眼的牽牛花，默默地爬了滿牆，但是驚奇的是，她卻培養出了最像李遼的兒子。

她教他識字，教他審時度勢，教他低調做人，他都一一做到了。

可唯獨為楚越破了戒。

她是李卿暮成長時光裡最重要的人，生也好、死也罷，更像是一座豐碑，是李卿暮迷茫、前進、做決策的方向。

“哎，你等下我啊！”李卿雲回神，隻見李卿暮提着燈籠已走出很遠。

這夜間的皇陵墳園還是怪滲人的。

皇陵到城中近八十裡，李卿雲來時已吩咐人在山下備了兩匹上等馬，此時他翻身上馬，“六弟，此地回城策馬近兩個時辰，敢不敢比一比？”

李卿雲坐在馬上，挑釁地看着李卿暮。

“狂妄。”李卿暮将包袱系個死結，松了松筋骨，戰争緊張時，他與戰馬同吃同睡，沒有人比他更懂馬。

彼時他們也才弱冠左右，幾口酒下肚，激發了少年鬥志。

“既是比試，那就要有賭注。”李卿暮長腿一蹬，絲滑上馬。

李卿雲挑眉，“嗯？”

“兵部有個職位缺了，我向皇兄舉薦一個人。”

現在的兵部還是由李遼親自掌管，但李卿暮記得，開年春狩後，李遼就将兵部交給了李卿雲。

李卿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在自己的轄地上，放上他的人。

“如此的話，若是我勝了，你後院那匹千裡馬，可就歸我了。”

那匹千裡馬是他離開徹雲書院之前參加賽事赢來的獎賞，他本無意争奪，但奈何那是楚越看上的，可楚越在此前便輸了，為博美人一笑，他便奪了頭名。

可陰差陽錯之下，楚越連馬都沒看見，他便匆匆離開了徹雲書院。

“我必不可能輸。駕！”李卿暮抽動鞭子，馬兒一陣嘶鳴，載着少年人回夢中鄉。

——

楚越看着手中鎮北王府的地契、房契，心情複雜。

他知道這些東西過割難，又涉及皇室……說明李卿暮在封王聖旨下發的時候就差人去辦了，那為什麼今天還說出那番話。

“阿楚。”

楚越腦子冒出一個聲音，他慌亂地四下看看，那個人不在。

怎麼會這麼叫他……沒有人這麼叫過他，父母都沒有。

楚越咬咬嘴唇，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