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訓練下來,芙麗娅早已大汗淋漓,她受不了身上黏膩的感覺,回去洗了澡換套衣服,準備出門。
她積攢了一大堆的事情要做,眼下這點信息是完全不夠的,必須要讓自己的計劃十全十美。
就在她走出房門的時候,猝不及防撞上一道人影。
男人在長廊中靜靜站立着,一雙深邃的眼睛朝她望過來。
芙麗娅喉嚨一緊,“父、父親……”
文森佐溫和笑着,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父親,您怎麼來了?”
這個平時對她不管不問的父親,最近總是頻繁地出現在她眼前。
文森佐伸出手,如同慈父般溫柔地愛撫着女兒的發頂,他的動作輕柔、嘴裡說出的話卻讓芙麗娅不寒而栗——
“你最近很不乖呢。”
那種無名的壓迫感又來了。
壓着她的神經、血管,讓她到大腦恍惚在缺氧的邊緣掙紮,隻有一個聲音在耳邊貫徹她的思想——
不能忤逆他。
“親愛的女兒,聽說你受到驚吓整整昏倒了兩天兩夜,你去做什麼了呢?”
文森佐貼心地為她順了順耳邊的碎發,柔聲說:
“連我的眼睛都要瞞着,是不是我給你的自由太多了?難道隻能把你監禁在房間裡才會乖乖聽話嗎?”他緩緩移動目光,漫不經心掃了眼她的穿扮,“你今天,又準備要去哪裡呢?”
他的氣質是那麼的溫和、充滿慈愛,就像一個真心疼愛女兒的好父親。然而,芙麗娅卻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寒意從她腳底攀升而上,他的問題如同利刃,盡管包裹在絲般的溫柔之中,卻在對她進行嚴厲的逼問和盤诘。
她相信,隻要她現在說出一句不順他意的話,那隻為她整理發絲的手下一秒就會扇到自己臉上。
芙麗娅的臉色因此變得蒼白起來,她該給出怎樣一個合理又不觸犯他底線的答案?
大腦如同精密的鐘表裝置,每一顆齒輪都緊扣着她的思維、飛速運轉起來。
她努力抑制住身體的顫抖,試圖在父親那看似無害的注視下保持鎮定,“父親,我、我隻是過于想念哥哥了,又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擅自出門去征兵站詢問情況了。”
“哦?”尾調有些意外地上揚,文森佐笑彎了眼,那對燙金的眼珠卻藏在眸縫中燒炙着芙麗娅的皮膚,“……拉斐内麼?”
“我似乎記得,你和拉斐内的關系一般到陌生的程度……畢竟你們從小就分開了。”
芙麗娅咬唇,開始擠壓自己的淚腺:“可我們畢竟都有着相同的血脈呀,母親在世的時候就教導我,要和哥哥相互扶持……我實在、”
眼淚成功地大顆大顆往下掉,少女抽一記鼻子,“太想念哥哥了。”
芙麗娅已故的母親,奎因娜夫人——
文森佐的眸光陡然冷下來,緊緊盯着她:“你想起什麼了?”
“什麼?”芙麗娅不明所以地回視他。
父親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缺失過什麼記憶麼?
沒從芙麗娅臉上看到什麼異常、他的目光怔松下來,恢複如初的溫柔,“原來是這樣啊。我們可憐的妹妹和兄長分開太久了,作為父親,我當然能體諒你的心情。”
他忽然瞥見芙麗娅身後的一道人影,威嚴的眼睛同亞瑟蘭那雙淡漠的粉瞳碰撞在一起。
文森佐勾了勾唇角,收回視線,再度用手掌壓了壓芙麗娅的發頂,“作為父親我隻是有些關心女兒的心理健康,去吧孩子,似乎有人在等你呢。”
芙麗娅擰了擰眉,轉過身,就看見不遠處站着的金發騎士——
俊美陰郁的面容,在陽光的偏射下透出線條淩厲的輪廓,他的手握緊腰側的佩劍,手指緊扣劍柄。像極了撕破油畫的聖騎士,沉默、英勇。
亞瑟蘭渾身散發出一股強烈危險的警告意味,沖着她身後的大公閣下。
她并不知道亞瑟蘭和文森佐之間的淵源。
隻不過看到他、似乎比碰見自己的親生父親還要來得安心踏實。
拜别大公,芙麗娅帶着亞瑟蘭順利出門了。
今天是個相當熱鬧的市集日——
城鎮舉辦市集,而農民和手工藝人會帶着自己的産品來到城鎮出售。
吟遊詩人趁機在街頭大作旋律,引得不少路人圍觀。
街道上人來人往擠得難以行進,芙麗娅隻顧着自己一個人蒙頭走路,亞瑟蘭為了不和她走散,隻能用手揪着她的一點衣服下擺,還惹得少女十分不悅。
“你就這麼愛揪着别人的衣服嗎!”過于嘈雜的吵嚷聲讓她不由得提高音量。
芙麗娅生氣地抱胸走着想要甩掉他,忽然感到身後一輕。
芙麗娅扭過頭,驚訝地發現亞瑟蘭不見了。
她就這樣甩掉他啦?
四處環顧一圈,确實沒有發現青年的身影,他那頭金色頭發那麼惹眼、身高又如初突兀,應當是能一眼便看到的。
芙麗娅心中幾分欣喜,又有些擔心這條瘋狗會不會找她秋後算賬。
算了不管了,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最讨厭跟屁蟲了!
事實上,亞瑟蘭并不是被人流和她沖散了,而是自己主動松開手的。
他要是一直跟在芙麗娅身邊,顯然她會帶着自己兜兜轉轉不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那就讓他好好看看她要去做什麼。
青年的眼神默默落在不遠處藏在人海裡那道嬌小的身影上,那張四處張望而後露出小得意的狡猾小臉。
芙麗娅帶着兜帽來到一名小販攤前,掃了一眼他攤位上的各種賣品,随後開口問道:“你這裡有沒有獨活、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