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他的眼神如同視着死物,濃濃的殺意蟄伏在眼底。
“你說什麼呢?”少女傲慢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紳士看見她從往兩邊退開的人群中慢步走向自己,竟不自覺地被那股氣場逼退半步。
“芙、芙麗娅小姐……”他結結巴巴地沖她行禮。
頂級的貴族立在自己跟前,他絲毫沒有說話的餘地。
芙麗娅睨着他,聲線戲谑地打着轉:“……你叫什麼名字來着?”她努力地摸唇思考起來:“唔……”
“小姐您知道我?!”紳士有些受寵若驚地瞪大眼睛。
他今天本就是蹭着親戚家門的榮光才能來參加王庭舉辦的舞宴,如果大公家的小姐認識他,那豈不是代表自己也算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這件事要是傳出去,那麼自己在整個社交界必然地位更加穩固!甚至更上一層階級!
他恍如美夢地激動起來,卻在下一秒被陡然潑了一臉冷水——
芙麗娅手裡捏着空蕩的酒杯,随意往他腳邊一丢,随後面色嫌惡地捏起鼻子:“你什麼身份也配讓我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看看自己一副多麼惡心的賤樣,恨不得趴在本小姐的鞋邊搖飛尾巴,你說——到底誰是狗呢?”
酒氣嗆進呼吸道、貴族們頓時哄笑起來,紳士攥緊滴着紅酒的衣角、連聲道歉後狼狽地逃開。
芙麗娅冷笑一聲,現在真是什麼卑賤的蠕蟲都敢來欺負她的人。
就算亞瑟蘭對她來說真的是狗又如何?那也隻是獨屬于自己的小狗。
忽然,她的身體生理性地緊繃起來、芙麗娅感覺落在背後的目光像是一滴熔化的蜜糖,沉重而緩慢地順着脊線滴落,每一滴都在她後背留下黏稠的痕迹……
下意識扭過頭,正對上亞瑟蘭那雙如炬的眼。
芙麗娅被燙了一下,急慌慌調轉視線。
她發現克倫勞德也在不遠處看着她,心髒微微顫動起來。
嘴角挽起甜蜜笑意,芙麗娅将此事抛之腦後,重新從桌邊盤中端起一支紅酒,踩着高跟朝他的方向走過去。
背後那股視線一凜,但她已無心顧暇。
“你、你好……騎士閣下。”柔弱的女聲自亞瑟蘭身側響起,将他的注意力短暫地拽回。
亞瑟蘭正過頭,垂眸看見一名身穿紫色禮裙的貴族少女正滿臉羞澀地站在自己跟前——
無聊的陌生人。
心思又倒轉回原點,目光重新鎖定那道身影、他剛要離開的步伐被少女攔下。
“站、站住!”少女努力在這個男人面前撐起自己身為貴族的氣焰,伸手用力扯住亞瑟蘭的披風。
“你這個無禮又卑微的騎士,竟然敢無視我的問候?”
可在對視上那雙粉瞳的瞬間,她嚣張的氣焰頓時粉碎了,隻是瞳孔不斷地收縮、直至細如針尖,聲音不可自抑地顫抖起來:“你、你的眼睛……”
——“殿下,好久不見。”
少女不複剛才那股傲慢的姿态,反而滿臉羞赧地貼在克倫勞德身邊,用一雙明亮的眼睛愛慕地看着他。
紅發王儲臉上挂起虛僞的笑容,開始對她噓寒問暖:“我親愛的未婚妻,我真是太想念你了,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過于思念您讓我的内心飽受煎熬,殿下,今晚的第一支舞,您願意……”芙麗娅咬着下唇期待地等着他的回應。
一般情況下都是由紳士向淑女邀舞的禮儀,此刻卻從她的嘴中說出,這般對他死心塌地的赤忱愛意讓克倫勞德感到既嫌惡、又受用。
“當然了,我可愛的芙麗娅——”
尊貴優雅的王儲輕輕俯下身,牽起她的手印下一吻。
在外人眼裡,無疑是一副佳偶天成的恩愛景象——
未來的君主,同他心愛的皇後。
殊不知,這位美麗的皇後天真的表象下、被牽起親吻的那條手臂……暗袖中縫匿着毒死未來皇帝的毒藥。
也未曾注意到,角落裡被捏碎的玻璃器皿,混雜着鮮紅的血滴散落一地。
亞瑟蘭視線略垂,摩挲着鮮血淋漓的手指。
剛才那名少女在拽住他之後,窺探見了自己的秘密,猛地吓暈過去,好在這是一個無人經往的角落,沒有人發現這邊的動靜。
他本來不想管的,但又礙于這個麻煩可能以後會幹擾到自己的計劃,亞瑟蘭毫不留情地拿起桌上的玻璃器皿,在控制着的力度下,對着她的後腦勺進行砸擊,确保醒來後她絕對能夠精神受損、記憶缺失,然後将她的身體在座位上擺好,作出醉眠的模樣——
至于會不會淪為一個癡傻之人,那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内。
然後——
他就看見了芙麗娅甜蜜幸福的笑容,和被她未婚夫溫柔親吻的手背。
“砰”地一聲,玻璃在他指尖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