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緩緩下移,林祝夏目光一頓,這人的黑發松垮地束在一隻碧翠的玉環中,發絲沒有填滿玉環,玉環卻沒有掉落,一點也不符合物理學。
思索間,正要擡起的右腳似乎被什麼東西托住,将他焊在原地的同時還用力往下拉扯,林祝夏不爽地低頭,他站在兩盞路燈中間,周身一片黑,5.0的視力也沒看清抓住他的是什麼玩意,他往後重重一踩,底下的東西似乎瑟縮了一下,但下一秒卻抓得更加緊。
“專心走路。”低沉冷淡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不知不覺間,長發男人居然走到他的身邊,而他一點沒有發現。
對于這種實力高深莫測的物種,林祝夏一直認為比鬼還可怕,他可以降服鬼怪,還能順便将鬼打一頓,但鬼族呢?都不是一個物種了!人家四十歲成年,他四十歲半隻腳都踏進鬼門關了,再過四十年,他就能挂在牆上,成為一個成熟的男人。
奇怪的是,他話還沒說完,束縛右腳的東西頓時縮回黑暗中,看來也是個欺軟怕硬的。
看,不止他覺得這位鬼族可怕。
不過……也算熱心腸,他就不計較拎他的事了。
似乎怕林祝夏再出現意外,遵時和他并排一起走,走了十來分鐘,青年将兩人帶到一幢屋子前停住,他禮貌地敲了敲門,很快,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來了。”
大門打開,露出顧時茂驚喜的臉,轉而變成擔憂,焦急道:“小夏,你怎麼來這了啊?” 說完,他又震驚地看向一旁的人,“你……遵時部長?”
他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們兩個……一起來的?”
林祝夏打量顧時茂幾眼,見他完好無損,甚至面色紅潤,心裡松了口氣,随口回答:“門口碰到的。”餘角目光不由瞥向身側,原來他就是遵時。
二部部長,鬼族少主,陰界首富,天地快遞的創始人,他在這個行業内唯一的競争對手。
林祝夏腦中蹿出一個亂七八糟的想法:沒想到和他的霸業相比,更驚豔的是他的姿色。
要是顧時茂知道自家的乖巧師弟在想什麼,他肯定跳起腳來,再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搖,直到把他腦子裡的黃水都抖幹淨:“姿色?好一個姿色啊!你難道是花樓裡專門調戲良家婦女的肥豬纨绔嗎?!這麼說鬼族未來的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遵時言簡意赅回答道:“意外。”
“路已帶到,各位客人早點休息。”三人說話間,青年已經将手中的紅燈籠挂在門口,依舊禮貌地笑着,“如無必要,我建議客人們晚上不要外出。”
說完,青年便離開了,身影湮沒在黑暗中。
黑夜濃到似乎能擠出墨汁來,這抹紅光卻亮得刺眼,紙燈籠随風飄蕩,在石階上投下的紅色幽光也跟着一晃一晃,像是擦不幹淨的血迹。
“……怪滲人的。”顧時茂收回視線,關門前戒備地往外望了一眼,“先進來再說吧。”
青年領他們來的房子是三室一廳的平房,四間矮屋相連呈“凹”形環抱,正堂朝南,一邊兩間卧室相鄰,另一邊單獨成一間,再砌上圍牆,整幢民居完美呈現出一個正正方方的“口”字。
三人走入正堂,飯香撲面而來。
小方桌上,擺放着幾碟家常小菜,還有七隻飯碗。
遵時似乎不喜歡和人靠得太近,一進入屋子就和兩人拉開距離:“還有誰在?”
“我正要說這事。”顧時茂沒注意到對方的遠離,語速極快地解釋說,“除了我們三個,其餘四人中有兩位是遵時部長你們二部的人,曾思衡和一誠小和尚,另外兩人我不認識。他們一個說自己是在幽都上學的大學生,叫江善溪,另一個住在隔壁市,是最近網絡上很火的顔值主播,他不肯說自己名字,網名叫‘一顆恒星’。”
“這七隻碗……”顧時茂指向桌子,盡量平穩自己的語氣,可顫抖的指尖完全暴露了他的恐慌,接下來他說的話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在第一個人到這的時候就在了,正正好七隻碗,正正好現在我們七個人!”
木質結構的屋頂吊着一隻形影單隻的電燈泡,裸露的藍紅電線糾纏在一起,破損處銅線外漏,電路老化下接觸不穩,隻能發出黯淡的光線,不過這種亮度足以投下一片陰影,三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織,分不清誰是誰。
最右側的影子一動,林祝夏找了張長凳坐下,混不在乎地問:“那他們人呢?”
“那兩人不信邪,非說是惡搞綜藝,我們是騙他們的NPC,一塊跑了出去,曾思衡和一誠怕那兩個人出事,出門去找他們了,我留在家裡,以防萬一他們回來。”顧時茂一邊急得不行,一邊見自家師弟累到坐下,宛若乖巧女仆,走到桌旁去給人倒水,親自端到林祝夏身側的小桌上。
面對遵時,他又擔憂問道,“這都一個小時了,他們四個人還沒回來,這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出事?”
“不出事才怪,你永遠勸不住一個作死的人啊。”林祝夏說得事不關己,又似是感慨,被口罩遮住的臉似笑非笑。
聞言,遵時眼神一動,不動聲色地看向正低着頭的某人,剛要說話,他耳尖突然一動:“不用去找了,有人回來了。”
他轉身向門口走去,開門的瞬間,一誠急急沖進屋内,看到遵時,一臉欣喜道:“遵時部長您居然來了!那個主播死了,快去救曾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