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長成了這個家唯一的一個例外。
無論是斥責、禁足,還是棍棒教育,似乎都無法糾正她性情。
她從來不像她的姐姐們那樣乖巧。
但也因為她的特别和讓人傷腦筋,似乎慢慢令人習慣。
爹娘不再特意去教訓她,隻當做看不到她的某些特異之處,反正女子總要嫁人,交給她往後的夫家去頭痛吧。
爹娘這麼想,三個姐姐也這麼擔憂着。
“你該收收性子,和我們學學怎麼做女紅。”
“男子不愛你這樣的性情,你是要吃虧的。哪怕是裝,也得裝出溫柔賢惠,這樣就不會吃大虧。”
每個姐姐都含辛茹苦勸她。
她們的眼睛像是地裡耕地黃牛的眼眸,溫順清澈,沒有脾氣,還透着一股無知的天真與善良。
菲林每次看着這樣的姐姐們,心中總是會生起一股淺淺的憂傷和悲痛,但她也不知道,為何她會這樣。
大家都是對的,隻有她是錯的。
而她既然是錯的,為何又去憐憫和心疼那些對的人?
小菲林一抹臉上,發現自己流了淚。她撲到剛定了人家,快要出嫁的大姐身上。
“你不能這麼聽話,聽話沒有止境。将來你的夫婿若欺負你,你要反抗,倘若不敢親自反抗,就來告訴我。”
菲林不像妹妹,她像個頂天地裡的小男子漢,像個擔心姐姐出嫁受欺負的弟弟。
他們都認為隻有男子才有保護一個人的勇氣與資格,所以弟弟能撐起門楣,成為出嫁女子的娘家依靠。
但妹妹不行。
菲林是一個在說着戲話,将來連自己都顧全不了的小孩子。
三個姐姐都把菲林的話當笑話,隻摸摸她。
……
大姐出嫁了。
敲鑼打鼓和放炮,一頂轎子将人擡走。
菲林看到了大姐夫,是個殺豬匠,他給的聘禮多。
爹娘數着留下來的聘禮,心滿意足,總算嫁出去了一個女兒,還有三個。
每嫁一個,他們就能再富裕一些。
回門宴那日,大姐沒回來。
隻有大姐夫提着兩壺酒過來,被爹娘熱情款待。沒人問大姐為何沒跟着一起來。
菲林沉默着站在角落,大姐夫喝了酒醉醺醺離開,她袖子裡藏了一把刀,翻牆跟了出去。
大姐被關起來了,身上青青腫腫受了傷,牙齒掉了兩顆,頭發蓬亂。
她才剛出嫁,卻比在家裡更卑微破爛,像壞掉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