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大早,林黛蜜枕着海綿寶寶的大臉,蜷縮在溫暖的羽絨被裡,意識在半夢半醒間漂浮,她聽見廚房傳來榨汁機悶悶的響聲,還聽見平底鍋與鏟子碰撞的清脆節奏。
煎蛋的焦香混合着培根的肉香一同鑽進她的鼻腔,她可以想象那個畫面,陸源這會兒的動作肯定是手腕一抖,雞蛋液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然後穩穩落回鍋中。
這項技能大概是在林黛蜜十歲的某個早晨被偶然發現的,當時林琳說,那是一個值得記錄下來的時刻,于是她拿來了相機,為了讓妻子捕捉到最完美的畫面,陸源那天連續煎了二十幾個雞蛋才出片,現在,那張照片和其他的美好瞬間一起,被挂在客廳那面牆上。
昨天和陳喻談論關于愛情時,林黛蜜忽然想起了這件事,她從來沒有思考過愛情是什麼,在她的意識裡,愛情就是她父母的狀态,愛情代表了美好幸福純粹,可陳喻明顯不這樣以為。
迷迷糊糊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林黛蜜眼睛睜不開,隻有鼻子憑着本能嗅着香味,這是周日的特權,因為隻有周日有時間,每周的這一天,父親陸源會親自下廚,做一頓豐盛的早餐。
“兒子,去叫妹妹起床吃飯。”
“好!”陸知珩從書房出來,将手裡的抹布放衛生間,拐個彎走到那扇緊閉的門前擡手敲了兩下,“林蟲蟲,起來吃早餐!我隻叫這一次!”
“再眯五分鐘!”林黛蜜含糊地應道,順便把臉更深地埋進枕頭裡。
她實在是搞不懂陸知珩,每周僅此一次的周日,為什麼不選擇睡懶覺,而是整理書房,那玩意兒你就算整理好了也還是會亂掉啊。
磨蹭了好一會兒,林黛蜜掙紮着從被窩裡爬起來,套上拖鞋,她揉着眼睛慢吐吐挪動到為什麼,直到冷水拍在臉上才徹底清醒過來。
對着鏡子将亂蓬蓬的頭發固定在頭頂,等她晃進餐廳時,他們父子二人已經坐下,慢天斯理地喝着牛奶,那動作簡直是複制粘貼。
林黛蜜拉開椅子坐下,木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她先叉起一塊蟹黃湯包,第一口下去,她瞪圓了眼睛。
“爸爸,這個湯包簡直是……”林黛蜜想從腦子裡搜刮點兒高級詞彙出來,但沒找到,隻能幹巴巴來一句,“太牛逼了!”
陸源溺愛地看着女兒,笑了笑。
陸知珩則是不加掩飾的嫌棄,“林蟲蟲,你現在好歹也是附中的一員,詞彙量怎麼匮乏到這個地步。”
“切,就你詞彙量豐富。”林黛蜜又往嘴裡塞了個蟹黃包,“會說幾句酸詞兒有什麼了不起。”
眼看兩兄妹又要掐起來,陸源适時扭轉話題,“糖糖啊,今天有什麼計劃嗎?我和你哥哥一會兒去遊泳你去不去?”
“不去,我借了楊雅茹的作文,今天看完得還回去。”
陸知珩提醒道:“媽媽今天去開庭了,可能要下午才回來,你一個人呆在家裡可以嗎?”
陸源也看着女兒,表達了同樣的擔憂。
“可以的,”林黛蜜都數不清自己這是第幾萬次強調,“你們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咱們小區的安保團隊吧。”
真是甜蜜的煩惱啊,家裡人總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呆在家或者出門,可是他們大概忘了,她已經十七歲了。
父親和哥哥出門後,林黛蜜給自己弄了個水果盤,又拿了包青瓜味兒的薯片,盤腿坐在沙發上。
她從書包裡掏出楊雅茹的作文本,是學校統一發的最普通的那種,可眼前這一本,穿着合身的外套,沒有一絲一毫的褶皺。林黛蜜十分自覺地将水果和薯片拿遠。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眼前的作文本,就是會下意識覺得,它隻能是楊雅茹的。她一站在那裡,你能感覺到如沐春風,春風會一直柔柔地吹着,卻不歡快。
窩在沙發上,林黛蜜看完了那本作文本上的所有文章,最後,她望向天花闆,長呼出一口氣,得出一個結論。
寫得太牛逼了!
望塵莫及啊!
下午六點,吃過晚飯之後,林黛蜜收拾好書包往學校趕去,忘了把交通擁擠的時間算進去,等她一隻腳跨進學校大門時,預備鈴剛好響起。
沒敢停下來歇一口氣兒,她拎着書包一路狂奔,因為周日晚上是胡波的晚自習,他要求所有人早于預備鈴坐在教室裡。
林黛蜜喘着粗氣沖上三樓,由于慣性,帆布鞋在樓梯拐角處打了個滑,她紮住扶手,手腕上的電子表顯示已經六點三十,正式鈴聲在她頭頂響起。
“完了完了完了……”她小聲念叨着,額前的碎劉海被汗水粘在皮膚上,這還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遲到,轉過最後一個拐角,高二(8)班的門牌近在咫尺,林黛蜜提了一口氣,卻在距離門口還差一步的時候,教室門突然從裡面打開——
“砰!”
一記悶響,她的整張臉撞上一道堅硬的肉牆,視線天旋地轉之間,她看到那道修長的身影向後倒去,而她自己則因為慣性向前撲。
“小心!”
電光火石間,她下意識想抓住什麼,卻隻攥住了對方的衣襟,伴随着“咚”的落地聲,兩人一齊倒在講台上。
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了。
林黛蜜從那人身上爬起來,看清眼前人的臉,她松了一口氣,“是你啊陳喻,還好是你。”
陳喻在心裡吐槽,還嘴硬,你想撞的不就是我嗎?怎麼這麼心急,智取不行改生撲了?
天地良心,林黛蜜真的以為自己撞到的人是胡波呢,畢竟,正式上課的鈴聲都響過了,還有資格往外面走的,也隻剩胡波了。
“哇哦——”
驚訝過後,教室裡突然爆發出一陣起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