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蜜的驚喜不在超市,在教室,當她走進教室的時候,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個白色的購物袋,裡面裝着的,是她打算明天去超市接回來的“寶貝們。”
“這是怎麼回事兒?”林黛蜜在孟一格眼中找到了相同的困惑。
孟源懶洋洋回答,“還能是怎麼回事?這是我喻哥買的呗,可某些人卻忙着和其他小白臉打情罵俏。”
林黛蜜自動忽略孟源的後半句話,扭頭問陳喻,“你為什麼要幫我買啊?”
陳喻回答得漫不經心:“撿錢了,必須花掉。”
——
楊雅茹攥着那瓶白桃味兒的果茶,等走到八班教室時,和她手心接觸的那部分瓶身已經沾染了人體的溫度。
“雅茹,原來你是去買水了,這是新産品嗎?我想嘗一點。”
此刻,楊雅茹有些呆愣,她還未置一詞,劉小溪已經自顧自擰開自己的保溫杯,伸過去要楊雅茹倒上。
這一次,楊雅茹沒有像往常那樣做,她拉開書包拉鍊,将果茶放進去,“明天吧,明天我買一瓶給你喝。”
“這麼小氣!”
劉小溪明顯不悅,她驟然扭過身子,粗暴地扯一把凳子,好和楊雅茹拉開距離。
楊雅茹冷眼看着這一切,她想起那件由張雨倩發起的,抵制語文老師的事情,當時,楊雅茹對此提出反對意見時,就是這樣似曾相識的一幕。
她妥協了,因為她懦弱,她害怕産生沖突,她害怕被疏離。
可當時,林黛蜜做了什麼舉動呢,她站了出來,不光是站起來,而是站在講台上,大聲說,那是不多的。
隔着書包,楊雅茹捏了捏那瓶白桃果茶,她發現自己真的很卑鄙,明明今天,她買完修正帶之後,就應該離開的,可她看到林黛蜜和陸知珩站在一起,她還是沒控制住走了過去,甚至,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和陸知珩肩并肩走在一起。
與此相比,林黛蜜是全然不在乎的,可就是林黛蜜的那種大大方方,才讓她更加覺得,自己和她比較 ,簡直是雲泥之别。
心事重重回到家,楊雅茹把書包擱在沙發上,廚房門縫裡飄出熟悉的補湯味道,今天是黑豆核桃豬骨湯,她輕輕一嗅就能判斷出來。
她的母親薛瑤那裡,有一張關于熬湯的表格,就像教室牆上張貼的那張課程表,她會嚴格執行上面的内容,這兩者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她熬的是湯,老師們熬的是學生。就像老師不允許學生在任何一節課上看電影,薛瑤也不允許任何一個晚上,她不喝熬好的湯,而是喝别的什麼飲料。
可實際上,學生不會因為少上一節課考不上清華北大,孩子也不會因為少喝一碗湯而得骨質疏松。
本來,薛瑤是為楊毅楊雅茹父女兩個人熬的湯,可是楊毅後來喝膩了,他喜歡上了外面的汽水可樂,已經很少喝湯了。
可楊雅茹不可以不喝,她知道那是媽媽費心搭配,花了很多精力熬的,不喝的話,媽媽會傷心。
下一秒,薛瑤會從卧室出來,臉上挂着柔和的笑,她一定會說那幾個字,回來啦,今天累不累啊?
她會回答,媽媽,不怎麼累的,順便搭配一個看上去心情不錯的表情。
接着,薛瑤則會說,快洗手喝湯吧。
萬年不變的寒暄,就好像,有人在她們母女頭腦中設置了這段對話,一旦她打開回家的門,這兩句台詞就會自動觸發。
既合理又詭異!
“回來啦,今天累不累啊?”
“媽媽,不怎麼累的。”
“快洗手喝湯吧。”
上面的流程進行完,出現了其他情況,引起局勢變化的,是楊雅茹書包裡的那瓶水。
按照慣例,在楊雅茹去衛生間洗手的空檔,薛瑤會把她的書包拿到她的卧室,但今天,當她單手拎起書包時,那微微下垂的重量卻讓她起了懷疑。
于是,薛瑤打開了女兒的書包。那瓶白桃果茶就靜靜躺在裡面,她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
楊雅茹從衛生間出來,剛好看到這一幕,她跑過去,急忙解釋道:“媽媽,這是同學給我的,前幾天我不是說過嗎,班裡轉來一個很漂亮的女生,這是她給我的,她很熱情,我隻是不忍心拒絕她。”
拿林黛蜜當借口,在内心深處,楊雅茹對自己的鄙視和厭惡又深了幾度。
薛瑤的臉色明顯緩和不少,她把果茶從楊雅茹的書包裡拿出來,擱在茶幾上,“雅雅,媽媽不是不讓你喝,隻是這些東西裡面全是糖精添加劑,喝進去那一瞬間很爽,可等它們進入脾胃,那就是你遭罪的時候,等它們毀了你的一切,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段話,很薛瑤,在成為家庭主婦之前,她是文學系畢業的碩士,她一般不說廢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至少得一語兩關。
楊毅不喜歡薛瑤這樣講話,但薛瑤也不打算改,楊雅茹能聽懂,但這次她裝作聽不懂。
“我知道,媽媽,我以後不會喝了,這一瓶您就留給我吧!”
記得有一次大課間,林黛蜜買了關東煮分享給她,楊雅茹搖着頭拒絕了,但她問了個問題,“糖糖,你媽媽不會反對你吃這些嗎?”
“當然反對啊!”
“那你還吃?”
“她不讓我吃,我偷偷吃啊,她不會發現的。”
是的,隻要沒人說,是不會被發現的,可楊雅茹不會偷偷的,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裡,偷偷喝飲料這個行為,被她視作一種對母親的背叛。
就像父親對母親的背叛那樣。
她不想背叛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