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晨光斜切進工作室的落地窗,将王佳佳新染的亞麻金發尾鍍成蜜糖色。她咬着唇釉刷頭,化妝鏡折射出十二種角度的星雲紫美瞳,指尖在周燃的微信頭像上反複摩挲——那是他跨在機車上回眸的側影,金屬面罩映着半張淩厲的下颌線,像把未出鞘的唐刀。
美甲磕在大理石台面的脆響驚醒了滿室寂靜,王佳佳拽住林硯之的羊絨披肩流蘇,"老闆,你說..."她耳尖漫上珊瑚色,與指甲油同頻震顫,"周燃會喜歡甜妹還是辣妹?"
林硯之轉身時嗅到空氣裡漂浮的焦糖爆米花香——小助理今早特意換了斬男香。
她目光掠過助理鎖骨處新貼的火焰紋身貼,想起周燃眉骨滲血的畫面:"首先,上班期間禁止佩戴彩色美瞳和誇張配飾。"指尖輕點接待台上《員工守則》第三頁第七條,"其次..."
玻璃幕牆外飄來機車轟鳴的殘響,王佳佳突然繃直脊背,智能手環在她腕間炸開急促的蜂鳴。
林硯之瞥見那個未讀的聊天框——淩晨三點發送的「謝謝你的外套」仍悄無聲息,像顆投向火山口的雪球。
"追求周燃那樣的男人,"林硯之抽出被攥出褶皺的披肩,珍珠母貝袖扣擦過王佳佳發燙的手背,"就像在暴風雨裡放風筝。你會為瞬間觸摸雲層的快感雀躍,卻要承受随時被雷電擊穿的風險。"
她拿起接待台上的終面名單,紙頁沙沙聲裡混着一聲歎息,"吊橋效應産生的多巴胺峰值,你分得清心動和劫後餘生的戰栗嗎?"
王佳佳撫過腕間殘留的皮革觸感,周燃手腕的舊傷疤硌在她掌心的記憶突然蘇醒。那道蜈蚣狀凸起随肌肉起伏遊走的軌迹,此刻正在自己脈搏上重演。
"可他抱着我沖出黑暗的時候..."王佳佳将心率監測圖舉到林硯之眼前,懸崖峭壁般的曲線在晨光中顫動,"這裡記錄的不僅是劫後餘生。"
林硯之的指尖點在"沈南喬"的名字上。二十三層樓高的風裹挾着城市噪音撲進來,她想起許星野電話裡撥響的E弦,某種共鳴在胸腔深處震顫。"那就記住兩件事。第一,不要把自己包裝成對方可能喜歡的模樣,愛情中最重要的就是坦誠。對方喜歡真實的你,你也喜歡真實的他,這樣的感情才能走下去。"
落地窗外飄過積雨雲,将王佳佳眼底的星雲紫暈染成暗色。
"第二呢?"她開口問。
"有一個常識你知不知道?火山爆發時岩漿能達到1200℃,但玄武岩熔岩冷卻速度很快。"林硯之推開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逆光剪影裡傳來帶着笑意的忠告,"所以,你要想好,能不能承受火山爆發的熱度,以及後面可能會出現的瞬間冷卻。"
玻璃門被叩響的瞬間,顧明城攜着初冬寒氣撞進來。
“老闆,顧主編沒有預約,突然就……”
“沒事,你去忙吧!”
林硯之從電腦前擡起頭,看着皺眉站在桌前的男人,“有事?”
顧明城盯着林硯之看了半晌,才開口:“許星野最近绯聞傳得那麼兇,你一點也不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
她起身,拿起黃銅手沖壺,壺嘴懸在濾紙上方三厘米處,水流勻速畫出同心圓。顧明城倚着辦公桌看她手腕翻折的弧度,磨砂玻璃杯壁上凝着冷霧,将晨光折射成細碎的虹。
"哥倫比亞蕙蘭的水洗豆?"他鼻尖微動,捕捉到柑橘尾調裡藏着的檀木氣息。
壺底與陶瓷杯托相碰的輕響替代了回答。林硯之垂眸觀察着深褐漩渦,濃縮的咖啡液正沿着冰球裂隙滲透。
“這麼有閑情逸緻?”顧明城接過咖啡,尾指擦過她虎口處的靜脈。他注意到她用了雙重過濾——法蘭絨濾布疊着金屬濾網,就像她永遠設置的雙重心理防線。
“不然呢?您是想看到怨婦還是潑婦?”林硯之笑道,指尖輕叩鎏金骨瓷杯沿,陽光穿過百葉窗在她睫毛投下栅欄狀的陰影
“看你的樣子,我都覺得,外界關于你倆在一起的傳聞是假的。硯硯,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顧主編,應該說,你從來就沒有看透過我吧?”林硯之笑着抿了一口咖啡,“動不動就要看透别人,挺沒意思的。”
“硯硯,你應該知道,從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歡你了。”他突然抓住她搭在桌沿的手腕,青筋從襯衫袖口蜿蜒而上。
林硯之不動聲色的抽回手,“我知道。不過你也應該明白,我從來沒給過你任何機會。”
“我奮鬥了十年,就是為了讓自己配得上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顧明城,你的十年奮鬥,從來都不是為了我。我和你不合适。真正适合你的,是一個甘願在你身後,為你洗手做羹湯的女子。比如,一直在你身邊的李玫晴。”
顧明城挫敗的坐進沙發,後腦重重撞上靠墊時震落幾片幹枯的茉莉花瓣。
“說說吧,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周一早上不去上班,跑到我這裡來。出什麼事了?”
“我和李玫晴……我一直以為自己喜歡你,”他指尖深深掐入太陽穴,“但是昨天喝多了,也不知道怎麼就——在一起了。對不起!”
他掏出打火機,在掌心開合五次,金屬蓋闆"咔嗒"聲割裂空氣。
“顧明城,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林硯之蹲在他面前,抽走他指間即将點燃的香煙按滅在琉璃煙缸裡,“李玫晴是個好女孩。”
旁觀者清,她早就看到李玫晴藏在眼底的愛意,隻是顧明城自己不知道而已。這樣也好,現在他必須要面對自己的内心了。
“感情不是買賣,伴侶也不是待價而沽的商品。”她輕拍他手背,“你覺得你喜歡我,隻是因為——我是你一無所有時能見到的條件最好的女孩。但現在你已經靠自己努力發展到很好了,沒有必要再從利益角度去選擇。你可能沒有意識到,你看我的眼神,從來就不是愛,而是評估與揣度。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再觀察一下李玫晴看你的眼神,就明白了。”
此時,敲門聲響起。王佳佳的聲音從玻璃門外傳來:“老闆,今天的預約者已經在咨詢室等您了。”
“好的,”林硯之回複了一句,又看向顧明城,“先回家洗個澡再去上班吧。”
咨詢室的白噪音機流淌着溪水聲,林硯之推門時正看見女孩用指甲刮蹭沙盤邊緣。淺栗色長發垂在駝色羊絨衫前襟,袖口露出半截紅繩手鍊——是今年爆火的轉運款式,此刻卻被她纏在腕間繞了三圈,勒出深淺不一的印痕。
林硯之把白噪音切換成阿爾法波頻率,落座時調整成45度角開放姿态,“怎麼過來的?”
“地鐵。”姜昕的手指在沙盤上無意識的畫圈圈。
“人多嗎?”
“還行,過去早高峰了。”
“嗯,今天想聊些什麼?”她遞給姜昕一杯溫水。
姜昕接過水杯,一口飲盡,把紙杯放在沙盤桌上。
“我的碩士專業是古籍修複。我爸是大學教授,他希望我讀博留校。但我更想去遊戲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