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是包不住火的。
但是沒有想到火來的那麼快。
嫦娥和玉兔一路縱馬朝家裡趕去,進了城以後天已經快要暗了下來,兩人一路無話,隻顧着縱馬飛馳,因為她們此刻都十分擔心同一件事,恒老夫人這時候應該已經回家了。
卻是怕什麼就來什麼,想來今日一早出門就該看看黃曆,是不是早知道要倒黴。黑色駿馬穿過人影散落的街道,拐過一條街,眼見着就要到家門口了,突然一個急刹車,才險些撞上迎面的一輛馬車。
“糟了!”與此同時,兩人看到迎面而來的馬車,不約而同的暗叫不好,千小心萬小心,卻還是正面碰上了施粥回來的恒夫人。
那一晚恒家上下差點兒炸開了鍋,恒夫人氣的一口氣喘不上來,若不是兩個眼疾手快的嬷嬷扶着,她差點兒暈過去,嫦娥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玉兔則在一旁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敢怒不敢言。
“都是這個小蹄子把你帶壞了!”恒夫人捂着胸口氣道:“你從小到大都是循規蹈矩的,怎麼敢做出來這種沒臉沒皮的事情?她一個小蹄子沒什麼,你一個千金大小姐,也不顧自己的名聲了?你以後還嫁不嫁人了?”
“那就不嫁人!嫁人到底有什麼好?”玉兔在一旁,受不了嫦娥受指責,忍不住替她說話。
卻哪知道這一句話算是捅了馬蜂窩,恒夫人怒道:“倒反天罡!倒反天罡!來人哪,把這個小蹄子給我趕出去!今天誰 也别想攔住我!”
“阿娘,阿娘,這不是玉兔的錯,”嫦娥哭着抱住了玉兔,不肯讓一旁的嬷嬷拉走玉兔。
玉兔也是吓得慌了神,卻還嘴硬:“憑什麼趕我走,是姐姐留下我的,我走還是留,隻聽姐姐的!”
若是從前,恒夫人早就漸漸習慣了玉兔的惹事生非,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丫頭捅的簍子是一個比一個大,見玉兔一副不服管教的樣子,而嫦娥又被她迷了心似的,一位的袒護她,好似她比自己這個娘親還要重要一般!
恒夫人想及此,心中又是悲戚,又是惱怒,哭道:“好,好,我是管不了這個家了,我不如死了算了!”
說罷,作勢朝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幾個嬷嬷立刻上前抱住了她,一面勸慰:“大小姐還沒有出嫁,夫人怎麼放心的下啊!”
嫦娥也是哭,玉兔在一旁,哪裡想到自己惹出來這麼大的亂子,眼眶一紅,也是嗚嗚的哭。
最後,好說歹說,恒夫人在一旁嬷嬷的勸解下,終于同意不趕玉兔走了,但是若要留下,就要接受懲戒,玉兔當衆被罰了三十大闆。
玉兔挨了這樣一頓闆子,自己倒是一滴淚沒有流,一旁的嫦娥險些哭的昏過去,待終于罰完了,玉兔想要從罰凳上跳下來,卻單腿一個不小心,就啊啊啊啊的手腳僵硬的轉了個圈,歪倒在了地上。
若不是親眼看到她挨了重重的打,她那副俏皮樣子,還以為她在玩鬧呢。
嫦娥掙脫開了嬷嬷的束縛,上前将玉兔扶了起來,摸着玉兔的發紅的臉,凄凄的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玉兔,雖然挨了打,說話倒還是利索的很,脆生脆氣道:“姐姐,你别哭,你一哭,我也要哭了。”
嫦娥被她這麼一哄,反倒是哭的更厲害了起來。
這事情以後,嫦娥也被禁了足,每日不得出婵娟院。隻是她們兩個作伴,倒是也不覺得厭煩。
玉兔一開始因為挨了打,每日隻能趴在床上,她自己倒是不嫌疼,可是嫦娥一見到那血淋淋的傷口,就覺得心肝兒都顫顫的,每一次給玉兔上藥,她都抹着抹着就開始抹淚了。
玉兔見狀,反倒是安慰她:“姐姐,你放心,我是鐵打的身子,用不了幾天,我就能上樹摸鳥蛋,下河抓魚鼈啦!”
“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調皮!”嫦娥被她逗得嗔笑道。
“嘻嘻,姐姐要是不喜歡,我就不玩啦!”
“沒有不喜歡,”嫦娥将仆人端來的藥吹了吹,道:“隻是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雖然沒有怎麼傷到筋骨,但也要好好休息些時日才行,來,喝點藥才能早點好。”
嫦娥說着将手裡的藥喂進玉兔的嘴巴裡,玉兔側躺着身子,毫不設防的喝了一口,卻在入口的下一秒就吐了出去:“哇呀,姐姐!這是什麼毒藥!”
“傻丫頭,這是治病的良藥,俗話說,良藥苦口利于病,雖然喝着難喝,但是對你的身體恢複是很有好處的!”嫦娥耐心的解釋道。
“我才不要,”玉兔的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一般:“真是奇怪,為什麼難喝的卻是有好處的,難道好喝的反倒是有毒的?”
“你這小腦袋瓜,真是身子挨着痛也攔不住胡思亂想!”嫦娥輕輕點了點玉兔的腦袋,玉兔這才停止了晃動,隻瞪着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嫦娥。
“姐姐你是說不過我,才說我胡思亂想。”
“我說不過你,你最厲害。”嫦娥無奈道:“現在你肯乖乖喝藥了吧?”
“我才不!”玉兔眼睛一轉,嫦娥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有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主意。
隻見玉兔雙目流波,仿佛有星光落入:“除非姐姐親我喝!”
“什麼?”嫦娥驚訝的差點兒手中的藥碗都拿不住。
“話本子裡都是這麼演的!”玉兔瞪着一雙懵懂的大眼睛争辯道,她想起來之前她在茶館裡聽人說書,聽到女主中毒昏迷不醒,要男主嘴對嘴喂藥才行,喂完藥以後女主就會醒過來,然後兩人就會幸福的在一起。
玉兔洋洋得意的将她從說書的那裡聽來的說給嫦娥聽,末了補充道:“我聽了那麼多話本子,不管什麼病隻要親親喂藥就都能治好,親親喂藥一定是最好的,我也要親親喂藥!”
嫦娥知道這不管是嘴對嘴還是親親喂藥,那都是暧昧之事,玉兔隻是知其皮毛,卻并不懂得其中關竅,但嫦娥自小早慧,這些男女之事她從大人的隻言片語,從書房裡那些陳舊的書本裡,早就一一知曉,聽了玉兔那番天真的話語,她臉頰微微泛紅,有些結巴道:“人家那是,那是昏迷過去了,不能自己喝藥,才要……嘴對嘴喂藥。”
“那我現在就昏迷!”玉兔“咚”的一下倒在了床上,卻不小心碰到了後背的傷口,又猛地睜開眼睛哎呀了一聲。
“你沒事吧?”嫦娥立即擔心的上前問。
“怎麼會沒事?”玉兔睜大了眼睛,嘴角噙着笑:“我現在昏迷了!”說罷,又閉上了眼睛。
嫦娥感到無奈,她從前在讀書學習中,隻知道男女之間授受不親,但是老師和書本卻從未說過,女子和女子之間授受不親啊。
她看着玉兔安靜的躺在床上,玉面桃腮,像是個毛茸茸的水蜜桃似的,嫦娥猶豫着,又想到玉兔因為自己挨了打,難道自己竟然不能與她一起同甘共苦,一起忍受這苦口的良藥嗎?
嫦娥這樣想着,心裡一橫,含了一口藥水,俯下身去湊近了玉兔,玉兔原本眼睛閉的嚴嚴實實的,卻一直等不到嫦娥的動靜,就在嫦娥快要碰到玉兔的兩片薄唇時,玉兔突然睜開了眼睛。
“啊……”
兩人都沒有想到會如此近距離的注視着彼此的眼睛,慌亂間,嫦娥口中的藥水過渡到了玉兔的口中,又嗆的她咳嗽不止,嫦娥連忙為玉兔拍背止咳,好一會兒才好,兩人再來對視,都是面紅耳赤的。
嫦娥不知道為何明明都是女孩子家,她卻臉頰滾燙,莫名難為情,她将藥碗遞給玉兔,假裝嗔怒道:“别鬧了兔兔,你快些喝掉,我去給你拿些蜜餞吃。”
不知道是不是蜜餞将玉兔哄好了,她竟然也沒有再糾纏下去,乖乖的喝藥了。